第376章：凡事有个度

后来苏承荣再听见“鬼阁”的声名，便是祖父将看守靖王妃瑾华的任务交到他手上时了。当时他得知祖父又一次和鬼阁合作，很是吃惊，因为鬼阁就是以在江湖上信息灵通出名，尽管祖父是派人伪装成燕小侯爷手下去和鬼阁谈判，但他仍担心此事会被鬼阁看破，再三劝说祖父不要与鬼阁合作，可苏家没人肯听他的劝言。

        苏承荣只好硬着头皮到青平山去，完成了那个任务。如今苏承荣回想起来那些日子里发生的事，无论是郁兰还是鬼阁那几名和他见面商议事情的人，个个的伪装都十分精湛，一点破绽也看不出来。虽然他早就直觉郁兰的身份并不简单，但却没有把她高估，直到她竟真的背着鬼阁的人把瑾华送走之后，他又在途中遇见那个武功奇高的男子，他才发觉一切是那么不对劲，就好像都是在一个人的掌握之中。然而他刚刚提起戒心，就已经落入了罗网。

        后来在地牢之中被那些戴着鬼面具的人严刑逼供，问的无非就是他是不是苏家人，苏家又是如何计划的绑架瑾华那件事，他一直咬死不认，郁兰作为鬼手上层出现然后护了他几回……该死，他早就该想到。鬼阁，真是神出鬼没，鬼计多端啊。

        如今他虽然从鬼阁手里捡了一条命回来，但时时在郁兰面前被吴俊清这么恶狠狠地盯着，心里也不踏实，一路上躲躲藏藏也没什么机会去打听外面情况如何，他被瑾华还有外祖母的安危给急得烧心，也不知该如何了。

        苏承荣看向窗边，见外边漆黑一片，风声里隐约还能听见郁兰和吴俊清争吵的声音。天寒地冻的，又是深夜，他带着一身伤想要逃走是不可能了，只能另想办法去。

        郁兰拖着吴俊清到了另一间屋子里去，一进门便用力想甩开他，谁知吴俊清死死抓着她不肯放手，一面关门一面就抱着她将脑袋往她怀里凑。

        郁兰这些天也够烦的，再没同他像往日那样亲热过，被他这么一弄心里虽有些起兴，可到底为刚刚的事不爽，一巴掌拍在吴俊清的下巴上，推着他的脸往外，“你他娘的是猴子转世来的，猴急个什么劲儿，别动不动就动手动脚的，我有正事要同你说！”

        吴俊清不往前凑了，但两只胳膊紧紧搂着郁兰的腰肢，使自己的身子紧紧抵着她，脸上是吃醋的不快，“什么事？我可告诉你了，想打发我走没门！”

        郁兰无语地瞪着吴俊清，“我说你这蠢货，就不会找个正正经经的大家闺秀跟你好，凭你这身本事要娶皇帝老子的宝贝闺女也是不消发愁的，干什么非要粘着我这么个biao子？”

        吴俊清眉头一皱，“什么biao子，喊得真难听，谁敢说你是biao子看我不两针扎死了他。你是我吴俊清的天仙，跟皇帝老子的公主比还要尊贵万分，她倒是肯嫁，我不肯娶。这种话也不是第一次说，你还问。”

        郁兰几乎要吐血了，“你少说点花言巧语会死？都是奔着上床才挨在一块儿的，你干什么非得跟我说什么海誓山盟，你不嫌腻歪，我还恶心呢！我拜托你了小祖宗，今后你逛你的青楼窑子，我追我的花花公子，咱俩再别这么扯一块儿了成么？我真对你没半点心思，你也甭痴心错付好不好？”

        吴俊清听郁兰又说这样的话，脸都气得要黑了，他生气地望着郁兰：“凡事得有个度，这种话我不爱听你说，你此后不再说了，我只像从前一样守着你，等着你，你要跟什么燕公子鸟公子我都不掺合，你只不要冷落我，像从前一样跟我好，我能等到他让你死心那天，我还愿意娶你，这样不好吗？”

        郁兰看着吴俊清倒映着灯光水汪汪的眼睛，头一回觉得他的眼睛这么清澈，令她想起几年前奉命将他拐进青楼那一夜的事，想起他初试云雨的微涩，还有那强装的威风，以及往后那一夜一夜的试探和温柔……

        曾几何时，郁兰曾经在爬上顶端的那短短一霎那间想过，如果有一天让她遇见一个真心对她好，娶她为妻的男人，她和他在洞房花烛夜这样肆意交欢，身体交缠一处，红烛摇光再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孕育新的生命，那会是怎样的光景？

        可是当她的吴郎抱紧她亲吻她的脖颈时，她清醒过来认清了现实，她只是一个在鬼阁专门做细作和施美人计的诱饵的女人，杀人如麻身世不清，没有男人会真心实意爱她娶她，她也早就已经看透了男人，就连她向来主动邀请到床上的唯一的吴郎，他背地里也不知和她多少的姐妹欢好过，她只享受着那短暂的一个时辰已经足够，何必再去想那么多……

        甜言蜜语听得多了，负心之人也见得多了，她早就已经分不清是真是假。郁兰忽然觉得，自己对燕成荣的所谓感情，其实也只不过是自己的错觉。可是长久以来她是第一次有这样的错觉，尽管心里也有过怀疑，可她却十分珍视这错觉，生怕错过之后便又会变成从前那个冷情的自己。

        她一向冷情，并不是因为她喜欢，而是因为她找不到热情的理由。这一次有了不同的体验，她便像是挂在屋檐下长久不曾被放飞的风筝一样，偶然一次被一阵风吹落，便兴奋不已地跟随风而去，管他将会被送上云端还是沉入污泥。她决定要追随燕成荣，管他是不是骗她，管他将来会不会爱她，她厌恶了这么久的男人，如今爱一个来尝试爱的感觉有何不可……

        只是，如果往后真的没有吴郎，她真的能接受吗？郁兰看着吴俊清，不由得眼里泛起水光，一瞬间有种想哭的感觉。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吴俊清自己也说了，无论如何都不会走的，怎么赶都不会走的。

        “兰，你哭了？”吴俊清看见郁兰眼里的水光开始慌乱，他松开手来，揪着自己的袖子要替她擦泪，但郁兰一把抓住他的手不让他擦。

        “不要管我，我很久没哭过了。”她眨巴两下眼睛，泪珠就从眼角落下来，顺着脸蛋往下一直滑到下巴，挂在那里闪着宝石一样的光。

        吴俊清第一次看见郁兰的眼泪，整个人呆住，接着他重新拥抱着郁兰，将脸靠近她，轻轻地吻住她挂着泪珠的下巴。那滴眼泪冰凉冰凉，润湿了他的嘴唇，他离开她的脸，舔了下沾了眼泪的唇，一扯嘴角：“美人泪，甜得像蜜一样。”

        “你不这么油嘴滑舌，兴许我就喜欢上你了。”郁兰戳了戳吴俊清的脑门子，“最不相信男人的破嘴，偏偏你就有这么个毛病。真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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