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至死
天有不测风云。
游奈抬手接下一丝雨，轻轻地呢喃了一句，“别哭了。”
“如果我没办法活着回来，你千万别给高易托梦，别吓着他，他还不知道你死了。他知道了，大概又要愧疚，也要拦我。”
“而那是我最怕的。”
话音落下，砸在地上，她走出屋檐，踏入纷飞雨丝中。
家里，几人还在揣摩游奈的话语。
陈芷溪郁闷道：“她到底要干什么？”
杨笳音拿起一个刚刚洗好的苹果，劝道：“先别担心了，给你削个苹果吃啊。”
蒋琬琬起身去厨房拿水果刀，却在翻找过一通后得出了否定的结论。
“怎么可能？”杨笳音看着蒋琬琬的神情，起身走去厨房，结果相同，“怎么会不见了呢？我记得妈昨天还在用啊？”
陈芷溪道：“可能弄丢了。”
杨笳音只得拿起一旁的削皮刀，“只能用这个了。”
驻足于她教授给的地址楼下，她抬头仰望这栋建筑，沉默着上了楼，口袋里的手不禁攥得更紧了些。她并无不安，反而更平静了些。
抬手，她敲开了门。
那教授见到她进来，自是满脸欣喜，牵着她的手就往屋内走，看着她纤细的手腕，“你的手表呢？”
游奈回答道：“没带。”
“你平时不挺喜欢的吗？”
“我并不是很想让他知道。”
那教授一听，笑的很猥琐，对游奈的身材上下打量起来，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她的大衣内部。
他伸出手，握住了游奈的手腕，靠得很近，“你是不是太瘦了？男朋友对你不好？”
“没。”游奈闭口不答，然后，用手背将自己的口红抹开来，艳红只衬着她的脸更白皙，如同地狱里的罂粟花。
教授愈发难以忍耐，扣着游奈的两只手腕，猛地一低头打算亲上去。
游奈微微偏头，那教授的吻落在了沙发上，热情被打散了不少。
他侧过头，只看见游奈的脖子上那个明显的牙印。
“你被碰过了？”他直起身来，不可思议的看着游奈。
游奈笑了。她笑起来很好看，眼睛里的妩媚能随着眼睛的弯曲发散到极致，嘴角微微上挑，骄傲而冷厉，“你不嫌脏吗？”
那教授沉默着，没有回答。
游奈偏头看他，红色的嘴唇好似地狱里的审批书，一字一顿的、冷声道：“可我嫌。”
下一秒，只见游奈指尖寒光一闪，竟从大衣的口袋里掏出一把水果刀来，那教授还没看清任何东西，就感觉脖子一凉，被游奈生生割开了皮肉，里面的血管暴露出来，已经隐隐冒血。
那角度不太方便，没有一刀了结这畜生的性命。
教授还想垂死挣扎一下，加重了手上的力度，游奈当机立断一个侧翻，反身将教授压在身下，一刀完美地戳在了他的脖子上。
血流成河。
血泊中的人抽搐了几下便归了西。
游奈并没有感觉到大难不死后的脱力感，只觉得有些晕眩，还能保持最基本的冷静，甚至愈发清醒。走过去，将手里的水果刀塞进了教授的手里，沾上指纹后抽了出来，对着自己的胳膊比划了一下，一刀下去将其划伤，皮开肉绽。
游奈疼地直皱眉头，可她依旧一声不吭。
她又掏出手机，确认了消息的内容，给自己憋出来一滴眼泪，对着镜子将自己的妆抹花。她特别适合受伤的那种战损妆——蒋琬琬告诉她的。果不其然，镜子里的那人看起来楚楚可怜，眼角含泪，却又一声不吭仿佛故作坚强。
她走进她教授的书房，找到了自己委托他的事情，打开天然气，看着他们消失在火里。将一切收拾好后，她就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您好。”
她深吸一口气。
“警察先生，我杀人了。”
白临市公安局。
游奈坐在一把椅子上，左手手臂上缠着绷带，戴着手铐。
“游奈小姐。”一个警察坐在她对面，“请告诉我们为什么你要杀人。”
“他对我图谋不轨，我正当防卫。”游奈很平静地说，“我应他的要求，今天晚上七点到他家去，因为我还有一个没完成的课题，而资料全在老师家。可一进去，他就开始对我动手动脚，我很慌张，踢了他一脚，惹怒了他，他抄起桌子上的那把水果刀，划伤了我的手臂，我匆忙之中夺下了刀，捅穿了他的脖子。”
那警察有些惊讶，“就你穿的……”
“问题很大吗？如果他不是一开始就对我有这种想法，我绝不会杀了他。”游奈抬头，“之前有人和我说教授是一个曾帮过失足女的好人，所以我才相信他。”
审讯室的门突然打开，从外面走进来了另一个警察，他快步走来，低头对审问的警察说：“凶器的指纹已经比对过了，采集到了死者和嫌疑人两人的指纹。死者和嫌疑人的聊天记录也看过了，的确是进行课题研究。那女孩身上有制约伤，可以确定死者曾对她进行制约，只是……她脖子上的牙印……”
“前男友干的。”游奈冷声说。
那进来的警察起身，“行。那大概就没有任何问题了。两人没有课题学业之外的交流，这是一场见色起意和正当防卫过度的闹剧。”
游奈听完，挑眉看着两人。
审问游奈的警察背脊发凉，低声对那个警察说：“你不觉得这个女孩很适合犯罪吗？”
“如果你是说冷静过度，正巧，她的心理医生带着她的检测报告单来了，是精神分裂症和情感冷漠症，哦，还没到人格分裂的程度，这俩记得分清。”
审问的警察目瞪口呆，“精神分裂症？”
“她的心理医生是仙泾警方的那个万睢之，他的判断还能有错？外加重度ptsd，是一年前的一场车祸后遗留的心理创伤，对血有极大反应，我们无法保证她是不是自己手臂被划破后刺激过度才发出的攻击。其实她的那个教授的风评很差，隔壁扫黄大队的常客吧。”
“总之，无罪释放，甚至可以说是为民除害。”
游奈的手铐被卸下，由一位警察领着去见她的心理医生。
“我的璞玉。”先见着的不是万睢之，而是千宣。
游奈看着千宣，什么也说不出来，是感激，也有疲惫。
万睢之带着游奈和自己老婆往外走，走到白临江边上，两人就这么看着游奈轻松地倚上栏杆，一副解脱的样子。
万睢之瞪着她：“你故意的吧？”
游奈头都不带回一下的，“不然呢？”
“奈奈啊。”千宣无奈地看着她，不做阻拦。
“的确是他先动的手。”游奈的声音平静的不能再平静，“谢谢你来帮我脱罪。”
“不用我来，你也有应对方法对吧？”万睢之怒气未消。
“没有。”
万睢之扶额，“你还记得我前段时间说你很适合犯罪这件事吗？”
“忘了。”游奈答道。
“你，典型的反社会型人格，情感冷漠，智商极高，这些其实还不至于让你在犯罪的圈子里多么出彩。而是你在知道自己患病的同时，懂得利用自己的特性，进行享受和控制，甚至是钻法律的空子，使你展现出了一种极高的犯罪天赋。”
游奈转身，挑眉看着他，“你怎么就知道我享受？”
“正常思想。”
“我并不这么认为。”
“那是你感觉不到，你的情感冷漠症太严重了。”
“自相矛盾，无法接受。”游奈下了结论。
万睢之看着她，“就算我今天晚上不来，你也会接受警方的心理检测，结果一旦不通过，你也依旧出的来，只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所以我谢谢你来帮我。”
“我不是来帮你的。”万睢之冷哼，“你出事了，我去哪里再找一个像你这么完美的模特啊？”
游奈沉默了，半晌，她笑了起来。
“真的不知道，他们两个是不是也像你们现在这样……这么开心。”游奈迎风站立，看着面前的一对佳人，眼泪也就这么溢了出来。
“风有点大啊。”她抬手抹了抹眼泪，“我不知道啊。他们都死了。”
万睢之看她的眼睛里又充满了怜悯。
“好好活着。”
她没必要后悔，人都杀了。
身上的命挺多的，也不差这一条了。
但性质还是不太一样，有人因她惨死，有人被她杀死。
自作自受，莫过于此。
这句话送个那个教授，也送给她自己。
她悄悄地回了家，洗洗睡了。
第二天早上，学校论坛又炸了。
陈芷溪一路狂奔来敲她的房门，“开门妈！我知道你回来了！学校论坛又炸了！”
游奈披了件外套，看着门前生气的溪溪，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陈芷溪将手机怼到她脸上，“你杀人了？”
游奈抬手将手机拨开，“你怎么就这么确定呢？”
“家里的水果刀呢？被你拿走了？”
“被我弄坏了，昨天晚上重新买了个。”
杨笳音闻言，在厨房找到了游奈所谓的那个“昨天买的”水果刀。
家里的那个水果刀当然是被她拿走了，而且还被警察留下来了，现在家里的这把是她提前买好的，昨天晚上取出来放进了厨房。
万睢之可能真的说对了。她挺适合犯罪的。
居然安分守己的活了十八年，换句话说，她也不容易。
陈芷溪一脸震惊地看着那把刀，“所以你的老师……”
“警方怎么说的？”游奈拿过陈芷溪的手机，随意翻看了警方发的东西，“自杀啊。”
游奈的成绩那么好，学校就算知道人是她杀的，可能也只会闭嘴，甚至是压下。
就如同一年前一样。
她拼尽全力地在地狱里嘶吼，连人间的草都没有惊到。
她坐在教室里，靠在椅背上，淡定地看着论坛的评论。
墙头草，两边倒。人是懦弱的，是会跟随风向标的。
她当然知道。
评论很多，可能全校的学生都关注到了这条消息。
“诶你听说了吗？我们教授被杀了。”有人在游奈旁边这么说。
“什么被杀，是自杀！”另一个人反驳道。
“那可不是个好人，他家暴妻子的，还没少去警局做客。”
“所以说是教授突然有了良知吗？自杀了。我在想啊……如果是他杀，我还真要谢谢这个人。”
有一个人惊讶了，“我爸不是警察吗？他说昨天他好像见到了游奈。”
那一群人不禁转头看了看旁边的人。
游奈装着没看见的样子。
“怎么可能？”一个人不确定的说，“肯定是你爸爸看错了吧。”
“可她不是和教授走的挺近的吗？”
在一群人悄悄窥视的目光中，游奈突然就将手机放到耳边，开口说起了话，“喂。妈。啊……我钱包找到了，昨天跑了趟警局。啊？你说我教授。他是自杀，你怎么知道的消息？好吧。只是我课题还没弄完……没事，他死了也不是不能做。”
那群人：原来如此。
游奈关上了手机，趴在桌子上休息，在这群人看不到的地方，悄悄地笑了笑。
眼前的光忽然就变暗了很多。
游奈眯了眯眼睛，抬头看着那人，低声道：“怎么哪里都有你？”
高易站在那里，故意用一种那群人听得到的声音，“教授没能完成的课题，需要在今天弄好给主任。”
游奈自是理解他的意思，猛地一起身，看看自己包里的资料是否齐全，确认了一遍后，她笑道：“谢谢啊。”
说完她便一溜烟儿的出去了。
高易看着刚刚讨论教授之死的几个人，笑了笑。
那笑如沐春风，温和和蔼，却让那几个人莫名心生寒意，看都不敢看。
看游奈推门离开后，他也尾随着离开了。
“站住。”高易看着游奈的背影说。
游奈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应，带着高易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中穿梭。
高易一脸无奈地在她身后跟着。
直到游奈将他带进了一个茶水间。
“你找我……”
话还没说完，高易就“砰”的一声拉上了门，还上了个锁。
“不是……”游奈有些无奈。
结果自己的肩被高易扣住，猛地往墙上一砸，背部和冰冷的瓷砖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
面前的高易咬着牙，刚刚的温柔一扫而光，咬牙切齿地说：“你杀人了？”
游奈微张着唇，试图解释些什么。例如：我虽然是个疯子但还没到要杀人的地步。你没看学校和警方的报道吗？人是自杀。
可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肺里的空气和二氧化碳换了一波又一波，嘴里呼出不知道多少的气体，可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想在高易的心里留个好印象，却又在最后不得不亲手毁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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