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浮华
游奈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后低低地笑起来。
高易也这么笑起来。
两个人像个傻子似的。
“小笨蛋，你该咳嗽了。”高易刮了刮她高挺的鼻梁。
话音刚落，游奈咳了起来，掩嘴干咳，往死了咳，让高易生出一种她想把她的五脏六腑咳出来的错觉。
不咳不要命，一咳真要死。
高易满脸担忧和无奈，“你可让我怎么办？”
游奈平静道：“每年都是这样，咳咳咳……难道你是第一年遇见我？”
高易扶额，“你越是轻描淡写我越担心。”
“真没事。”游奈说着，用另一只没掩嘴的手去拉他。
高易赌气，率先把手抽离了。
游奈一怔，笑了笑，“乖。弯个腰。”
高易听话地俯下身，将自己缩到一种差不多和游奈平视的高度。
游奈温柔地凑上去，送给了高易一个缠绵的吻。
难得的温存。
高易想。
因为你又想离开了。
每次你这么温柔过后，就会让我跌落地狱。
他太卑微了，太爱她了。
以至于自己连问上一句都舍不得。
他试图将自己麻木，享受游奈最后给他的东西，至于那之后他将怎么活下去……
那是未来的故事。
不适合现在下笔书写。
成绩出来了。
“速度这么快？”杨笳音揉了揉脑袋瓜子，“他们改卷人怕不是枫海出来的吧？”
“有道理。”见识过“枫海速度”的游奈表示赞同。
论什么叫今天下午考完明天中午出成绩。
详情请见《那些年枫海考过的试和改过的卷子》别称：《枫海速度》（作者：全体枫海学生）
游奈倚在茶水间的墙壁上——金融学院和医学院离得很近，游奈和杨笳音偶尔偷得浮生半日闲就会在这里见面，这里的人出奇的少。
茶水间的门被突然推开，狭小的空间内挤进两个女孩。
游奈咽了口温水，这里本来也就不属于她和杨笳音两个人，突如其来进来俩人，她没必要慌张，也没必要惊讶。
“你知道你考多少吗？”一个女孩问起。
游奈平静地喝了口水，她嗓子疼。
“喂！学霸！”
直到那个问话的女孩子拍她的肩膀，游奈才意识到她是在跟自己说话。
“不知道。”她没查成绩。
“满分。”那个问话的女孩子说，“唯一的满分，你怎么考的？”
“不知道。”你问她，她问谁。
“你是‘一问三不知’吗？”那个问话的女孩子有些恼怒。
“可能吧。”
“你怕不是本《三字经》？”另一个女孩子，她扎着丸子头，简称丸子头女孩，说。
“不是。”
游奈平静的神情总是会不知不觉的激怒所有人。
“知道高易考多少吗？”还是那个问话的女孩子问。
别看这俩人是男女朋友关系，游奈一向，甚至从不，很少过问高易的生活。
“不知道。”
“比你低一分。”
“哦。”
说实在的，怎么思考，她都不觉得这件事有必要别人和她说。
“你和他认识？”丸子头女孩问道。
游奈懒得否认，“没错。”
“很熟？”
“不。”游奈干净利落地反驳道，她答应自己不给高易添麻烦的，“初中同学。”
那个问话的女孩子接了一杯水，“冰山女王，不止吧？你对谁都是这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为什么会提前交卷跟着他走出考场？”
游奈真的是服了，“你们是盯着我扣我的面部微表情吗？我说我就是提前交卷你们又不信。”
“学霸。牛逼。”丸子头女孩鼓了鼓掌，“你怎么就这么薄情？”
杨笳音有些看不下去了，“没有第一次见到人家就说别人薄情的吧？”
“杨笳音，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你和程之皓的事情整个学校都清楚了。”丸子头女孩出言讽刺道。
游奈冷声道：“你们怎么在乎高易，和我没有关系，更和别人没有关系。”
“你是‘高易粉丝协会’的黑名单榜首。”问话的女孩子在胸口比了个“十”，然后说道，“一个十级危险人物。”
她是什么运气，和高易认识的每一年她总要被那些追求者骚扰几回，以前她还纵容一下青春期女孩的脑残行为，现在怎么着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吧，至于吗？
但面前的俩人告诉她——至于。
“嗯，我确实挺危险的。”游奈满不在乎，她听说过吴云宣喜欢叫她“疯子”，虽然被高易制止了很多次，但她莫名喜欢这个称呼。
反正她确实是个疯子。
一个不择手段的疯子。
吴云宣看得透彻反而是件好事——能离她远点。
“你离开他吧。”丸子头女孩突然说。
游奈瞳孔猛然放大，“你说什么？”
“就当给我们再留点幻想，我们都猜出来他控分是为了你了。”
“那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游奈冷声道。
杨笳音看出她的胸膛在剧烈的起伏。
舒婷。
那年舒婷也是以这样一个可笑的理由，将自己的命断送，将游奈和高易分开。
游奈保持着自己的冷静，半晌，她淡淡道：“迟早会的。不远了。”
她不能再耽误高易了。
那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一定要被她这么毁掉。
“给我们个时间。”丸子头女孩试图和她谈判。
“等我抓到那个人。”她冷声道。
“谁？”丸子头女孩不解。
“一切由他开始，也会由他结束。”
“什么意思？”
游奈不想再说，带着杨笳音转身离开。
“不许走！”问话的女孩试图拦住游奈，谁知在反应前，她手里的那杯水就被她这么泼了出去。
正正好好，游奈的身上。
游奈怔住了。
那一瞬间，来自舒婷给她的噩梦将她吞噬掉。
她转身，走到那女孩面前。
“你要干嘛？”那女孩声音都颤抖了。
“没什么。”游奈盯着她的眼神空洞无神，犹如一只枯井，“奉劝一句，源自亲身经历。”
舒婷的死，蔓延的血，以及她父母的恸哭。
她微微开口，吐出一句话。
“不要自杀，你的父母会很难过的。”
那女孩愣住了，她的眼泪突然溢出——因为游奈的一句话。
时隔五年，游奈依旧清晰的记得舒婷父母对她的谩骂和哭泣。
谩骂是正常的，她受下了，没有反驳。只是她实在没办法忽略那反复循环的哭声中最悲切的哀伤——失去女儿的悲伤。
她没有父亲，只有一个不算爱她的母亲。
所以，她莫名羡慕。
也永远愧疚。
“不要哭。”她冷冷道，“虽然你泼了我，也对我恶语相向，但我依旧想说一句，有些事情，不要只看表面，不要对我迁怒。”
表面上游奈一直吊着高易。
实际上这其中是两人无数的难言之隐。
游奈满不在乎的离开了。
放学后在校门口，她遇见了一个人。
看到他的瞬间，游奈就变得突然冷静很多。
杨笳音怔愣地看着游奈面前的乞丐，勉勉强强能从其中看见几分游奈的味道。
“好久不见，上次敲我门，钱赔的不够啊。”游奈冷笑道。
“小诗。”
“冯邵。那情人的名字真挺好听，给自己的女儿当名字用。”游奈恶语相向，她实在不想给冯邵什么情面。
冯邵显然有些窘迫。
“你不是不能做高铁吗？怎么从南洛来白临了？”游奈抱胸，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冯邵送给了她一个非常恐怖的童年，她无法忽略那种出自骨子的恐惧。
“走过来的。”冯邵低声说。
“很有意思吗？再来找我？”
“能不能……借我点钱？”冯邵艰难开口，他实在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来自己女儿这里求钱。
“不能。”
冯邵，与她而言，不过是自己身体里dna的来源，而且想到自己的dna源自于冯邵，她都嫌自己脏。某种道德层面上讲，她是个不孝女，当然她本人不否定这一点，不过冯邵这种自己爽完了也不在乎后果放任游韶怀孕，放任情人的存在和自己停不下来的赌瘾，足矣让她不愿赡养自己所谓的“父亲”。
冯邵“扑通”一声就给她跪下了。
游奈立马蹲下来，“我不给你钱也别折我寿。”
下一秒，冯邵用一种极大的声音喊道：“女儿啊，你怎么忍心看着你爸爸我这么受苦受难啊？你和你妈妈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就忍心看我流浪街头啊？”
这是在白临大学的校门口，此时又正值放学时间，门前怎么说人都很多，冯邵这么一喊，路过的行人都不禁转过头来。
冯邵的满身脏乱和游奈的干净素净成了完美的对比。
杨笳音隐约听见有几个人压低声音议论游奈，“这什么女儿啊，这么不孝。”
“就是，就是，自己父亲惨成那个样子，她却还能那么淡定。”
“我要是有那种女儿早就不养了。”
“丢了算了。”
杨笳音满脸担忧，对冯邵说：“先生，您准是认错人了。”
“不！这是我的女儿。”哪料到冯邵不屈不挠，“我的亲生女儿，不信可以做鉴定！”
游奈从始至终脸都是冷着的。
说实在的，她在学校的名声其实不怎么样，成绩虽好，长得也漂亮，身材也好，追求者一大批，但反之也有人恨透了她的那种拽和高冷——主角并不care，因为她知道有人夸她准有人骂她——可是她名声散尽，暗处还要不知道多少个类似于今天见到的“高易粉丝协会”的情敌对她虎视眈眈，冯邵这么一闹，她本就不咋地的名声和岌岌可危的安全怕是百分之百是要在未来受上个几次甚至是十几次威胁了。
如果她不理智处事，或是说错了话，指不定又会掀起什么浪花。
她觉得她挺坚强的，但不代表溺水太多次她不会死。
“换个地方说。”她对冯邵说。
“不行，你不答应，我不走。”
她真的低估了冯邵死皮赖脸的程度。
“你缠她干嘛？”
游奈听出了来者是高易，但她没有勇气回头。
真的是，背负了这样一个不堪的家庭，她凭什么指望高易能一直站在她身边？
高易站在游奈身边，微微撇头看着她，看着她没有任何反应的侧脸，“你只是生了她，没有养过她，不是吗？”
“你血口喷人。”
高易冷声反驳，“同理，我觉得你很惨也值得怀疑。”
冯邵沉默，“……”
“而且……”高易还想再说些什么。
“够了。”游奈打断，她低头看着冯邵，“你要多少钱？”
冯邵喜笑颜开，“不多不多，三万。”
高易惊的下巴差点掉。
三万？
不多？？
冯邵想什么呢？？？
这还是亲爸吗？
如果高易这么问游奈，游奈一定会回答，“没错，是的，有血缘关系。”
三万对于他来说肯定不多，都是自己开公司赚钱的人了，但游奈不同，游奈她……就算南洛游家给她钱她都不会收的，收了，怕是也不会用。
所以这所谓的“三万”，八成是她自掏腰包了。
“没问题，只是我没有现金。”游奈冷声道，“支持微信扫码或支付宝付款吗？还是说你有刷卡机？你的卡还能用吗？连高铁都做不了了，卡应该是被冻结了吧。”
“你没有现金？”
“现在是信息时代，人人都使用移动支付，我就算带了现金也不会像拿砖头一样的随身携带三万吧。”游奈温柔地笑道。
冯邵看着她，“那你能取钱吗？取成现金。”
游奈微笑道：“没问题。明天，这里，我们详谈。”
冯邵听后，又提出了一个无礼的要求，“给我开间房，不然睡哪都不知道。”
游奈依旧笑着，笑魇如花，“好的。”
她将包里的几张红色毛爷爷取了出来，天女散花般的撒在冯邵身边。
“我就不代劳了。”游奈笑着，转身离开。
冯邵将几张纸币捡了起来。
“游奈，终有一天，游韶那个贱人欠我的，会由你百倍奉还。”
走到小区门口，游奈先停下脚步，对杨笳音说：“你先回去吧。”
杨笳音猜到她要和高易谈谈，很识趣的走了。
高易压低声音对她说：“你傻了？”
“没傻。”
“三万。”高易真是拿她没办法，“你还说你没傻，你真的掏的出来吗？”
“没什么问题。南洛游家前不久给了我点钱，他和我妈结婚的初衷就是那笔庞大的家产，这笔钱，我嫌弃，正好，当做个慈善，丢个垃圾。”游奈满脸轻松。
高易将她拥在怀里，感受着她冰凉的体温，在她耳边警告道：“你还说。”
游奈长叹一口气，似是放松下来了，“对不起。”
“嗯。”高易轻轻应道，“知道自己错哪了吗？”
“不知道。”她太累了。冯邵的突然降临将给她的明天带来极大的不确定因素。
高易温暖的大手抚上她冰凉的脸颊，沉声悲伤道。
“你错在，在我这里隐藏自己最真实的情绪。”
“我这里，你永远可以依靠。”
“奈奈，信我一次，好吗？”
游奈轻笑，没有回答。
我永远相信你这么认为，也永远相信你会这么做。
我信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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