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浮华
什么呢？闻言，四人沉默。
游奈的神情……为什么会那么悲伤，那么难过？就好像打开了绝望的阀门，任那洪水一泻千里，将她吞没。而他们无能为力的看着她毫不挣扎的溺死。
“你们，还要什么要说的？要对高易说什么？我代为转告就好。”但她又很快的恢复到了正常状态。
“啊……这个啊。”曾埃挺后悔提到这件事的。
“那就说……”闻旋轻轻的抚摸那颗篮球，脸上满是怀念的微笑，“时间过这么救了，很想和他切磋一下。”
游奈笑着答应，“好的。”
“奈姐。”谢博彬喊她。
“嗯？”
支支吾吾，迟疑了很久，他问出了这么久心里的想法，“你和阿易他……都……都还好吧？”
游奈不明就里，“都挺好的，”
“那你能看看他吗？”
看看他的努力，看看他的疯狂。
游奈笑而不语，弯身朝四位鞠了一躬，代表再见，随后转身离开。
她看到过。
她见识过他拼命追赶她的样子，也见过他失态的暴戾。
那是她一辈子的愧疚，是她应得的痛。其实她从来不配被爱。她对不起高易的爱，对不起任何人的爱，别人也没怎么理会她的爱，也掏不出什么爱对任何人，这是疲惫，也是麻木。
可她想，她再也移不开眼了。
回到房间，她难得的一进屋就瘫在了床上。
很累，动都不想动。
手机一震，游奈勉强撑着身子打开。
高易来的信息。
——吃饭了吗？
在一起之后，高易就每天这么定时定点的给她发信息，准时到游奈怀疑他是不是有自动发送系统，踩点准时催促干饭。但她不嫌烦，跟惯孩子似的原谅这种她以前绝对不会理睬的行为。
——还没，正打算做。
高易回复的很快——别做了，上午上课的时候就看你没什么精神。
游奈无奈——要吃饭的不止我一个。
信息发出去后，高易没回。
因为他打来了电话。
游奈接通，只听到高易那边气喘吁吁。
“你怎么了？”这让游奈有些担忧。
“我在你家楼下。”漫长的喘气声后，高易才说出这样一句话。
什么？游奈有些吃惊，累瘫的身体一瞬间仿佛打了鸡血，一下子就精神了。她翻身拉开窗帘，从二十楼往下望。
可这怎么能看得清？
一个小小的黑点在楼下反复徘徊——这是游奈唯一能看清的东西。
高易催促道：“你下楼，我给你买吃的了。”
游奈了然，“早就买好了吧？”
她听到电话对面的高易轻笑，“被你发现了。”
“废话。我又不是脑子有问题。”她迅速起身，拉开房门往外冲。
“妈？”蒋琬琬疑惑的看向要出门的游奈，这个点她应该是要做饭的。
游奈弯腰穿鞋，头都没有扭一下，“我下楼一趟，很快就上来。”
蒋琬琬看她那火急火燎的样子，突然就明白了什么。
她从来没有感觉到那么强烈的悸动。麻木了这么多年的心脏，又因为同一个人再次跳动。
拉开楼下大门的时候，高易就靠在一旁的柱子上，见她出来，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把头轻靠在游奈肩头，低沉的嗓音带着满腔的委屈，“我好想你。”
“上午不是见到了吗？”游奈想笑，但又觉得不合时宜，就只能摸摸这个大男孩的脑袋。
“那不算。我都装的和你不认识，憋死我了。”
游奈愧疚的笑了笑，“抱歉，我的错。”
“你要地下恋我也没意见，你和我在一起我就很开心了。”
“对不起。”她再次道歉。
高易把身体直起来，“先别道歉了，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他将一个袋子塞进游奈手里。
这提袋长得精致，颜色独特——至少游奈这种眼光很高的人一眼就爱上，甚至爱不释手。这是一种介于蓝与青之间的淡蓝色，比蓝色更清丽，比绿色更清纯。
里面的蛋糕长得像个礼盒，要不是高易明确告诉她这是吃的，她当真以为高易从哪里搞来了一套首饰送她。
可惜，她活得避世，不认牌子，当然不知道这个长得很漂亮的蛋糕有多么昂贵。
“长得很好看。”她发出由衷的赞叹。
蒂芙尼蓝盒子蛋糕，五百八十八一个，全球仅三家门店，其中一家在中国。
从前几天就开始预约，终于在今天，高易给她弄过来了。
看到她现在笑的这么开心，高易真觉得钱不值得怜惜，女孩的笑容胜过灿烂烟火，他有些局促的挠了挠头。
“谢谢。”
“不谢。”不知所措。
游奈抱着这个提袋跟他说：“今天我见到曾埃他们了。”
“曾埃啊……他们？还有谁？”提起老同学，高易心中不免一阵感慨。岁月不饶人啊。
“闻旋啊，老柳啊，彬哥啊。”
“是吗？他们都还好吧？”
游奈：“看起来是的。他们四个现在在一个系。哦对了，老路和常姐也在，小胖在计算机系。他们说想十月十五的时候叫上我们几个和小茄子，老同学这么久没见，来个同学会。”
高易答应的轻松，“没问题。”
游奈一怔，她当真没想到高易会答应的这么果断，“你真的就答应去了？”
“为什么不呢？”高易笑着问。
“我以为你会拒绝。”游奈哑然失笑，“但也没出乎意料。”
“你在我怎么不去啊？”高易抱着她，“说实话，我女朋友长这么好看，真的怕被那五个混小子抢走。”
游奈挑了半边眉，竟有几分高易的味道，“我不会跑的。”
“那就好。”
至少不用我亲自去抓你。
“对了，我最近……会比较忙。”高易为难的开口。
游奈问道：“怎么了？”
“没啥，就是会比较忙。”高易搪塞过去。
游奈也不是傻子，见高易不想继续往下说，也就识趣的不问了，“有什么问题要和我说，别自己扛下来。”
如果这段关系终究会结束，我希望你结束的时候不留遗憾，这样我能走的干净利落。
“你依靠一下我也不错。”游奈轻笑。
“没。”
“其实是你需要依靠我。”
游奈进门的时候，三只小可爱就拉来了三把椅子正对大门，就这么盯着她进来、脱鞋、穿拖鞋、把蛋糕放在桌子上。
她本来就不是闹腾的性子，不到必要的时候懒得开口，但被盯着盯久了还是会烦。她转头，看着她们三个问道：“审犯人吗？”
冷淡的声音几乎是瞬间破了三人的功，杨笳音最先认输，“对不起，妈。我们真的很想知道未来的爸是谁。”
“我只能说你们有爸了，但不能说他一定会是你们的爸。”她平静的叙述，似乎只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毕竟……有很多东西我还是担不起的，哪敢拿着他开玩笑？”
蒋琬琬道：“我还以为，全校知名的冰山女王会是我们四个中最晚谈恋爱的。”
游奈将蛋糕取出来，“那你觉得你们三个中谁最后谈恋爱？”
蒋琬琬信誓旦旦的说：“那一定是小茄子。”
莫名躺枪的杨笳音，“不至于吧？”
“毕竟我们家小茄子那么温柔。”陈芷溪笑道。
“就是因为温柔才不善言辞。”蒋琬琬郑重其事的说，“她遇到喜欢的人都不一定会表白。”
游奈不以为然，“就你这个预判，我都觉得你是最后一个谈的。”
蒋琬琬笑了，“不可能，我人送外号红娘，怎么可能是最后一个谈的。”
“嗯，是红娘。就是没有脑袋。”游奈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敢赌吗？”蒋琬琬突然说。
“嗯？”
“如果我是最后一个谈恋爱的，那就判我输，我答应你一个要求；如果我不是最后一个谈的，那就判你输，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原先，游奈绝对不会答应这么无聊的赌约，不过她一向只干有把握的事情，就像几年前和高易的赌约一样，“可以。”所以她答应了。
陈芷溪有些目瞪口呆，“妈，你什么时候会干这么无聊的事了？？？”
“我的要求是，你……离开我的小侄子。”
游奈不明就里，“你的小侄子？”
细细品味，她瞳孔猛然放大，“等等。你是高易的小姑姑？”
“是啊。我的小侄子为了你国庆不回漠云，偏偏要去南洛。我常听表嫂说，高易那小子喜欢上了一姑娘，很喜欢，喜欢的紧，所以非常拼命。”蒋琬琬轻叹一口气，“他为了你，把金倩那个死贱人打进了医院，又在九年级转了学，现在还要创业，表哥表嫂很担心，你离开了，说不定他就不会这么拼命了。”
游奈笑了，“离开他？我没问题，但你小侄子那边，也只能你去交涉了。他为了我拼命，我自然感动，我也明白你作为家人的担忧，但请不要什么事都甩锅到我头上，我很不喜欢背锅，尤其是没有来头的锅。”
在交谈的这段时间里，游奈已经将蛋糕切好了，“自己取一块吃吧，高易送的。”
杨笳音看着她，“果然……”
“对了小茄子，我们十月十五有一个老同学聚会，尽量把行程排开吧。”
“……好。”
“今天中午为难一下你们，我太累了，不想做饭。”游奈撂下这句话就回房间了。
杨笳音呆呆的看着游奈合上的房门，“真的是高易。”
虽然猜到，但依旧感觉不可思议。
陈芷溪有些疑惑，“他们什么关系？男女朋友？”
“兼初中同学。”杨笳音补上一句，“高易初中的时候就很喜欢妈，只是妈没什么感觉，之后出了些变故，高易就转走了。”
蒋琬琬很无奈道：“如果不是她，高易也不用那么努力，努力到患上肠胃炎，现在都不敢大量运动。加上，那个女孩的死……”
游奈是她的朋友，是她的“妈”，但作为高易的小姑姑，她同时非常为难。
杨笳音打断，“丸子！你不是我们班的你当然不知道事情的全貌，当时妈她才是受害者。很多人都以为是妈逼死了舒婷，但事实是，她和金倩两个人一个掐妈脖子，一个想用刀划妈的劲动脉，而舒婷的死真的是自杀，她是跆拳道红带选手，但因为是女孩子，都不敢打。”
沉默。
陈芷溪的手攀上两人的肩，“过去的就过去吧。但丸子，你刚刚确实有点过分了。我知道你作为小姑姑肯定担心自己的侄子，但现在，妈作为高易的女朋友，这也是她自己和高易的决定，事情已经发生，咱们也没办法改变什么了。”
游奈昏睡了一觉。
身体就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觉醒来丝毫没有好转。
杨笳音见她脸色真的是差到极致，就帮游奈请了个假。
为啥？
因为她起身犯贫血，走路撞上墙，塞书磕脑袋，出门马上倒。
就这样还能去学校就怪了。
最后的结果，就是游奈无奈的在房里又昏睡了一个下午。
她下午一觉醒来，手机都被打爆了。
全是高易。
她平时手机静音——因为嫌吵——只开震动，又因为半昏半睡，丝毫没有感觉。
“砰砰砰。”
这是哪个神经病砸门？
游奈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大门走去，趴猫眼上瞅了一眼。
高易。
游奈本就迷糊的难受，加之没睡好觉，又因为对砸门这件事带有恐惧，一向淡漠的脾气此时却有些控制不住，她拉开大门，“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下一秒，一份熟悉的温暖却包裹住了她。
高易低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吓死我了。”
身体轻颤。
“哭了？”
“我小姑姑是不是欺负你了？她说了，我也说她了，爸妈那边也知道了，你别难受了好吗？”高易很是担忧，他突然就收到了小姑姑的信息，急得要死，又被老师告知游奈下午难受请假，这简直是火上浇油，他是直接从学校溜出来的。
高易这幅诚惶诚恐的模样让游奈心疼。“没事。我没事。就是累。”
她不知道为什么高易会如此看重她，甚至如此骄傲、完美的一个人，卑微的在她身边等着被她随时踹掉换人。
诚惶诚恐。其实她又何尝不是呢？
换成任何一个人，她都不会允许一个人反复触摸她的底线触碰她的逆鳞，一次都不会允许，因为她足够骄傲。可面对这个人，她却像极了带孩子，把自己所有的，十九年以来都没有过的耐心用在了他身上。
但她从没有发现过。
她从始至终都以为自己是在还债，她需要走的干净利落，需要让高易不留遗憾。
只是她动心了。
奈何她蒙在鼓里，一概不知。
可这又是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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