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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11章


沈稚在偏院待了好几日,与季羕混的半熟,然后发现他这个人,是真的无趣。

        萧胜秋觉着他会无聊,偶尔过来会带几本书籍给他解闷。于是季羕每日除了喝药养身子,就是坐在窗边的桌案上温书,生活极其寡淡。

        沈稚坐在屋脊上,一眼便能望到不远处的热闹。书院里的老洋槐开了花,她从这里也能瞧见洋洋洒洒的簇簇白瓣。

        简直是望眼欲穿。

        得想个办法……

        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沈稚右手握拳敲上左手掌心,眼睛蓦地一亮。

        她一个人想溜出去自是不可能,林里到处都是她娘的眼线。

        最近她娘的注意力有半截放在了云淅身上,她没有理由出去,但可以想办法把他变成理由!

        沈稚瞬间干劲十足,在屋□□出了连串的响声。

        坐在窗边的季羕抬眼,看到她轻轻跃到墙头,转眼就跳到了墙外。

        她这是……跑了?

        他没留意太久,把目光重新落回书上,指腹堪堪停在那句“惟命不于常”间。

        季羕嘲弄般地轻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道善则得之,不善则失之?呵……

        大兆的明昭帝,天下的明君,他的父皇,自登基以来,贤明为政,仁爱为民。最后呢?依旧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季羕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泛白,他阖上眼帘,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咚!”一声巨响。

        季羕蓦地睁眼,却见院内原本空荡的地面陡然多出了一个木轮。

        思绪快速归拢,只见又一个木轮从侧边墙头飞出来,随着一道弧线划过,落地又是“咚”的一声。

        再接着几块木板,断断续续的从墙外被丢了进来。

        最后是一个轻松攀上墙头的熟悉的身影。

        沈稚稳稳当当地立在上面,啪啪地拍去手上的灰尘,然后落回地面。

        季羕深宫长大,礼法教条刻在了骨子里,委实没见过这种阵仗,看到空中震起的尘烟,一时竟不知做何表情。

        噼里啪啦的乱响过后,他沉静的思绪被扰得纷乱。

        这书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而院里的沈稚似乎全然忘记了他的存在,忙得不亦乐乎。

        季羕无言地看她双手环胸,在一堆木料旁来回地反复踱步,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还时不时地拿起几块木板在空中比划一番,像是在拼凑什么东西。

        确认好初步顺序,沈稚转身就离开了偏院,不一会儿再回来,怀中抱了一堆长短不一的木棍和各类工具。

        丢在地上又是一场不小的动静,沈稚这时才记起屋里还有个人。

        她快步走进屋子,伸手合上季羕手里的书。

        “看了那么久,该休息一会了。”沈稚把他从椅子上拉起来,推着他就要往外面走,“出去晒晒太阳,你的腿还能好快一点。”

        季羕半推半就地被拉到院子里,陡然变亮的视野让他不习惯地眯起眼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凌乱的地面。

        沈稚把他弄出屋子,自己又返回去,再出来时手中拿了两个矮凳。

        “这是你的。”把其中一个放在他身后,沈稚拍拍凳面,示意他坐下。

        季羕静观其变地坐下,看着坐在他对面的沈稚,猜想她到底是要做什么事情。

        沈稚拿起几根木棍瞧了瞧,放下后又拎起两个木轮。

        她一手一个地立在季羕身子两侧,目测了会儿大小。

        沈稚唇边笑意渐大:“刚好合适。”不枉她卸轮子卸了那么久。

        “这是要做什么?”

        “给你送份大礼。”

        季羕看着这些粗糙的木料,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做出什么大礼的材料。

        “别愣着,来帮个忙。”季羕坐的端正,沈稚挑出几个凹凸不平的木棍,加上一把细小的刻刀,一鼓作气地全塞在他怀里,“把这些都削一下,削到你用着顺手就行。”

        沈稚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作响,她特意把他拉出来可不是真的让他来晒太阳的。

        季羕手中拿着被塞过来的刻刀,盯着它半晌都没有动静。

        除去先前那把锈迹斑斑的匕首,这是他第一次拿刀,或者说,是第一次拿如此尖锐的东西。

        一旁的沈稚“咔咔”地劈开几块木板,抬头就发现他的目光不知何时落在了自己身上,带着莫名的凝重。

        沈稚停下手中的动作,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性。

        “你……干过活吗?”

        “没有。”

        沈稚扶额:“忘记了……”他这消瘦的身板,哪像是个干活的。

        “算了。”沈稚也不放弃,收回他手中的刻刀,她又给他几块木炭,并伸手在木棍间比划道,“用这个把其他几根做个与它一样长的标记。”

        季羕手中拿着木炭,白皙的指间转瞬沾满了黑色,他凝眸几秒,尝试慢慢地将木炭划在长木棍上。

        沈稚的行动力很快,一下午把形状拼凑得七七八八。

        季羕被她当免费劳力指挥了几个时辰,现在也看出了这份所谓的大礼雏形是何物。

        是个轮椅。

        季羕蹙眉:“我能走路。”

        他向来不喜欢自己病弱的身体,虽然现在腿脚受了伤,但他也不愿意坐在轮椅上,像个废人。

        “我知道。”沈稚不以为然,手里的动作并没有停下。

        “我不需要这个。”季羕微微沉脸,有些恼意。

        “我知道的。”沈稚再次回答。她起身伸了个懒腰,活络了下筋骨,接着开始用手指摩挲着自己的下巴,饱含目的的眼睛一弯。

        “是我需要。”

        “你需要它做什么?”

        “让它带我出去。”沈稚蹲下身子,开始给自己的想法做铺垫,“你看你最近为了养腿伤,一直待在院子里多无趣啊。”

        沈稚诱惑他:“外面有很多好玩的,我带你走走怎么样?”

        “……”

        “我带你去吃糖串,然后再去湖周走一圈;书院的洋槐开花了,拿给柳姨做洋槐糕,可软糯香甜了。”沈稚继续诱惑,“茶馆里的刘大哥说不定有了新的话本,还可以带你去听一听……”

        沈稚一口气不停,说了一大堆。

        “不要。”季羕不为所动,神色漠然并毫不犹豫地拒绝。

        “为什么?”沈稚疑惑。

        季羕起身,拍拍自己粘灰的衣摆,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我不是废人。”

        “……”沈稚张张嘴,然后又闭上。

        她没想过会是这个理由。

        季羕心情不好地回去了,沈稚也没拦他。她索性盘腿坐在地上,思索着该用什么方法才能让他答应。

        这时门外有脚步走近,屋内的季羕与席地而坐的沈稚同时抬眼,门外的沈游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阿姐!”

        “小点声。”

        沈游下学回家的路上在外面凑了热闹,兴奋得第一时间就回来与沈稚分享。

        “隔壁的隔壁的刘婶婶生气了,在外头骂人呢!”

        沈稚对外面谁在骂人一点兴趣也无,满脑子都想着怎么说服季羕坐上轮椅。但看到沈游兴奋的神情,她还是给了一些面子,分出些心思问他。

        “出什么事了在外面骂人。”

        “说是有谁把她家的木板车给拆了,听她说好像拆得只剩下些木料,连轮子都没剩下!”

        沈稚默默放下了撑下巴的手,沉默了。

        片刻后。

        “……她怎么骂的?”

        “等等,我学学——哎呦是哪个兔崽子拆我了家的板车,给我抓到少不了要揍他一顿!”沈游学得声情并茂,捧腹笑了许久,抹眼角的泪时余光一闪,注意到了边上略显粗糙的雏形轮椅,还有散落在地上的木板,他惊奇道,“咦……阿姐这些是什么东西?”

        “咳。”屋内的季羕没忍住,泄出了一点笑意。

        沈稚眼风如刀地刮过来,他手掌虚握成拳,恢复了方才的神色,“抱歉。”

        沈游没察觉出什么不对。

        “是吧,可逗了!也不知道谁会去费力拆个……”

        沈稚一记冷眼:“闭上你的嘴!”

        ……

        临夜时分沈稚走的时候,顺带把轮椅和一地的零碎都收拾走了,还了季羕一方干净的院落。

        季羕以为她放弃了这个打算,便没有再记挂这件事,直至第二日大早。

        今日季羕醒的比往常更早一些。

        卯时过半,天微微亮。

        寒露沉沉,清风疏狂。人声还未沸起,林间的松涛尚在连绵,就着涛浪的呼吸,来回地翻腾。

        房内仍陷在昏暗中,床前的纱帐半垂着,几抹光亮从窗框外窥进,黏连在纱帐上,化为细细碎碎的光影,将笼罩在季羕身上的晦暗驱赶开来。

        季羕的困意消散得很快,他松散地披上衣裳下床,伸手推开了紧闭的窗户。

        清晨微凉的空气一贯而入,身上的暖意瞬间散了半数。

        他的瞳孔略过眼前的院墙,远处的山峦,带着湿气的绿意浸满了眼睛。

        待收回目光,眼尾余光突然撞进了一角突兀的暗红。

        季羕双眼微瞠,不可置信地看着窗下睡死过去的人。

        沈稚昨晚把材料带回了自己院子,一晚上耗费了大量的精力,连夜把完整的轮椅给收拾完整了。

        轮椅做好后,已经是后半夜。沈稚脑神经活络,躺在床上愣是没睡着。于是天刚刚乍亮,她索性早早地把东西搬了过来。

        季羕还没醒,她便顺势坐在轮椅上,背靠着椅背,椅背贴着墙,她的脑袋也贴着墙。

        她还在想今日该怎么去说服他。

        然而还没想上一刻钟,被忽略的困意就猛烈地席卷了全身,游走到眼皮,她没撑几下,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此时的沈稚瘫坐在轮椅上,脑袋歪斜,脸颊贴着自己的肩膀;双腿岔开,两手抱胸……睡得四仰八叉。

        季羕震惊过后,面无表情地欣赏了几番她的睡姿,觉得简直不忍直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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