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兄弟
“人之初，性本善。习相近，性相远。”
贾珠念道，“青雀儿，你跟着我念一遍，我再给你讲解。”
“人之初……”青雀跟着念了一遍，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先是伸出两根手指，歪着脑袋想想，又向贾珠伸出整个手掌，撒娇喊道，“哥哥哥哥，我把《三字经》读下来了，能不能，多吃五块糖饼呢？”
家里的糖饼实在是太好吃了，小小一个，外皮松软甜糯，上面还有香香的脆脆的芝麻，迫不及待咬上一口，里面的甜甜的糖汁就会冒出来，这时候就要一口气吃完，要是吃得慢一点，糖汁就会流到手上，到时候，就只能看着双手傻眼啦。
他一口气就能吃掉七八个呢，青雀吸溜着口水想到。
贾珠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温和笑道：“不行哦！你早上去给老太太请安已经吃了两块糖饼了。”
青雀撇撇嘴，不高兴地跳下高高的椅子，说道：“好嘛好嘛，哥哥总是记着清清楚楚，我什么时候才可以想吃多少糖就吃多少啊？”
贾珠放下左手里拿着的书，笑着回答道：“大概是要等你有我这么高的时候？”
“哎哟喂，我的小少爷，小祖宗，可不能跳下来喂，当心摔着，摔破了头可不是玩的！”
旁边站着的奶娘王嬷嬷和丫鬟们，连忙冲过来接着，唯恐摔着了小少爷，自己挨挂落。
看着周围人着急的样子，青雀儿更不开心了，扁着嘴，挥一挥手，学着大人们的腔调咳嗽一声，背着手大声喝道：“知道了！知道了！我这么聪明，还能不知道吗？”
小豆丁站在那里，扁着嘴，似乎很威严，但是个子还没有桌子高呢，整个儿圆乎乎的。
按照以往的惯例，王嬷嬷和一堆丫鬟们围成一团，陪着笑脸，连声应和，哄着自家小少爷。
“对呀，对呀，咱们小少爷多聪明啊！”
“是呀，是呀……”
一时间也是气氛热闹，其乐融融，就是很可惜是单方面的气氛热烈，一个个的马屁都没有拍到正点上。
贾珠托着腮，看着自己胖乎乎的小弟弟，似乎还是小生气的模样，便伸手去把他抱起来，抱在怀里，开口哄道：“青雀儿，我早上回来的时候，看见他们抬了两对小兔子进来，倒是挺好看的，你要是喜欢就去看看吧！”
青雀儿还小，才刚刚三岁，没有见过小兔子，眨着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疑惑地问道：“小兔子，是什么的？是新鲜样子的糖饼吗？”
贾珠哈哈大笑，眼泪都笑出来啦，青雀儿鼓着圆乎乎的脸蛋，盯着他，看着他不说话，觉得哥哥奇奇怪怪的。
贾珠用帕子擦擦眼睛，咳嗽一下，才笑着回答道：“小兔子不是糖饼，也不是吃的，到时候你看见了就知道了。”
贾珠转头又说道：“你还记不记得刚才我教你背的《三字经》？要是记得的话，就快点背一次给我听听，背完了我带你去看小兔子。”
青雀儿就在他怀里挣扎起来，想要站到地上，喊道：“记得！记得！哥哥，快让我下来！”
贾珠把青雀儿放到地上，看见一颗圆乎乎、白嫩嫩的团子，稚气可爱，却学着大人的样子，背着手，踱起四方步来，摇着小脑袋，走几步才说一句话，看起来神气极了。
“人之初，性本善，习相——相——”
青雀儿刚才满心想着香甜可口的糖饼，哪里记得要怎么背，只知道摇头晃脑，却一时间突然卡在那里，不知道接下来是什么内容了，呀，神气小娃娃青雀儿也神气不起来了。
贾珠摇摇头，无奈叹道：“青雀儿，后面的字是什么呀？”
青雀儿扁扁嘴，低着头嘟囔道：“习相——咕噜咕噜。”
贾珠又觉得好气，又觉得好笑，问道：“咕噜咕噜是什么呀？”
青雀儿噔噔噔跑过来，抱住贾珠的大腿，扬起一张胖脸，理直气壮地说道：“咕噜咕噜就是咕噜咕噜嘛！”
“咕噜咕噜……你啊”，贾珠无奈地笑，“我刚刚可不是这么教你的。是‘习相近，性相远’。”
青雀儿看着哥哥笑，自己也傻乎乎笑啦，把一张圆乎乎的胖脸贴在贾珠的腿上，撒娇道：“知道了嘛，知道了嘛，要哥哥抱！”
这小撒娇精，听得贾珠心都软了，抱着青雀儿站起来，“你现在可重了不少，我差点就抱不起来啦。”
一个丫鬟过来说道：“大少爷，该是时候去给老太太请安啦。”
“知道了”，贾珠又低头对青雀儿说道，“早上好像听说他们把小兔子送到老太太院子外面去了，我带你去看看，顺道吃晚饭。”
于是一行人往贾母院里去了。
出院门后，便往南转弯，经过贾政的小书房梦坡斋。贾珠牵着青雀儿，停下来站在院门口，向下人问候一遍贾政，笑道：“老爷回来了吗？”
“老爷还没有回来呢，今天早上吩咐说要去赴宴”，小厮笑答，“看这日头，只怕还要挺久才回来了。”
贾珠得知贾政尚未回家，也不用进去请安了，吩咐小厮等贾政回来了代他请安，就转身离开。
然后穿过一个东西的穿堂，向南大厅之后，仪门之前。
走过仪门，依稀可见里面五间大正房，两侧都有抄手游廊，四通八达，轩昂壮丽，又有一条宽阔的甬道笔直通向大门口，这就是荣国府的荣禧堂，正经正内室。
贾珠步子不停，走过仪门，往前走过一个东西穿堂之后，再拐进垂花门，绕过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才看到小小的三间厅，厅后正面五间上房，各处皆有抄手游廊连接，雕梁画栋，朱墙琉璃瓦，说不出来的华丽庄重。
这就是贾母的院子荣庆堂了。
一行人刚刚走进门，门口看守的小丫鬟已经笑着迎上来问好，陪着一张笑脸跟在旁边回话，一壁厢打起帘子，一壁厢走进内室和贾母回话道：“两位少爷来了。”
荣庆堂中，一位头发斑白，面容慈和的老夫人坐在正中间，这是贾母，正在和坐在下面的一位看起来很端庄沉稳的夫人说着话，这即是王夫人。
听说两位小少爷来了，便停下说话，不约而同抬头看去，只觉得眼前一亮，大的那个，生的瘦瘦高高的，五官清秀，嘴边时时带着笑，显得温柔斯文，小的那个，玉雪可爱，一张圆脸白里透红，正躲在哥哥怀里偷笑。
两兄弟依次向贾母和王夫人行过礼请安，才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早已经有小丫头送上热气腾腾的热茶。因为青雀儿年纪小，茶杯里面是特地准备的香甜的果子露。
贾母满心欢喜得意，谁家有珠儿这样出息的孩子，就有也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便笑着问道：“珠儿今天读书好不好？青雀儿今天乖不乖？”
贾珠连忙站起来回答道：“样样都好呢，中午老太太赏的口蘑冬笋炒鸡丝，做得鲜甜，吃起来有味，我和青雀儿都就着吃了一大碗饭呢。”
青雀儿也用手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圆圈，眯着眼睛笑着说道：“对的，对的，这么大，这么多，一碗饭哦！”
把贾母哄得笑起来，见牙不见眼的，于是笑着说道：“你们果然爱吃，我明儿再吩咐他们做去。”
王夫人在旁边凑趣道：“这就是老太太疼孙子，总是把他们放在心尖尖上，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也想着他们。”
又假装叹了一口气，说道：“哎，可怜我们这些没人疼的咯。”
把满屋子的人都说得笑起来了。
贾母越发高兴，用手指头点了点王夫人，笑着说道：“我也疼你，今天厨下做了羊蝎子锅，我记得你爱吃来着，等会儿晚饭的时候，你记得多吃几块，就是我疼你啦！”
几个人正在兴高采烈说笑，却突然听说到了肚子叫起来的声音。
是谁肚子饿了吗？
青雀儿害羞地把双手放在肚子上，想要挡住自己的肚子咕咕响的声音。
不能怪他嘛，羊蝎子火锅，想想就知道很好吃啦。
大家看着青雀儿，满眼都是笑意。
贾珠假装咳嗽一下，脸上完全藏不住笑意，开口问道:“是谁在咕咕叫啊？”
青雀儿红着脸，嘟囔道:“不是青雀儿，是我的肚子饿啦！”
众人哄堂大笑。
贾母笑得肚子疼，忙让小丫头帮揉肚子，才笑着说道:“哎哟，笑死我了，咱们家什么时候出了这么爱吃饭的孩子啊？”
这时候贾珠的妹妹，青雀儿的嫡姐元春从后门走进来，见到一屋子人都在笑，不由得疑惑问道:“发生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呢，快说给我听听吧。”
贾母笑着和元春说了刚刚说的事情，听得元春也忍不住笑了，她走过去抱起青雀儿，又是笑又是无奈，点点他的小鼻子，说道:“你这个小馋猫！”
“老太太，咱们快摆饭吧，别给饿着了孩子，那什么羊蝎子火锅——”王夫人用手帕擦掉笑出来的眼泪，又看了一眼害羞的青雀儿，艰难忍住了笑，“快给咱们家青雀儿端上来罢！”
很快，在灯光下，锅子上面飘着白色的烟雾，羊肉被炖的软烂入味，那勾魂摄魄的香气，不经意地飘到自己面前，让人控制不住食欲，猛地咽下一口口水，早让青雀儿吃下满满一碗饭。
好香，好香的呀。
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青雀儿做梦都梦到了羊肉的香气，吸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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