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张网
像是顺应她百转千回的心思，抽屉内侧发出震动。
为了学习时保持专注，沈绾柚将手机锁在抽屉里，她虽然自制力好，但诱惑太大，她又不是圣人有时也会抵挡不住的。
“喂，谁啊？”她接起来。
那边像是轻笑了下，“你又没存我号码。”
陈述句，他不是在质问她，而是在说一个事实。
奇怪了，这人多个眼睛吗，沈绾柚将手机拿到眼前，看着上边“陌生号码”四个大字和底下的一串数字，心里嘀咕。
贺行没刻意等着她的回答，就好像只是随口抱怨声，“今天下午有空吗？滚滚来了，吵着见你。”
“她太闹腾，我实在没办法。”他又补充，“如果打扰你学习就算了。”
沈绾柚看一眼贴在桌上的今日任务，又从话筒里隐约听到小女孩的哭声，想了想，答应道：“我下午没事，可以去。”
她也挺喜欢贺家那个小妹妹的，就当学习之余的休息了。
挂断电话，贺行收起手机，走到客厅沙发处，拿起遥控器换了台。
屏幕立刻从响着诡异音效的阴森走廊切换到了熊二那张憨厚的大脸上。
“都跟你说了，别瞎看电视。”贺行递给她一根棒棒糖，“想去游乐场吗？”
徐宜宁小手抹着眼泪，还没从刚刚恐怖的画面中缓过劲来，一听哥哥要带她去游乐场，立刻破涕为笑，哥哥还说上次那个姐姐也来，小姑娘这下更高兴了，什么恐怖片什么害怕全都抛弃得一干二净，她要穿上漂亮裙子去找漂亮姐姐玩。
游乐场外。
沈绾柚揪着帆布包的背带，走了几步站在一棵大树旁，给贺行发微信。
【我到了，你们在哪呢？】
贺行：你回头
沈绾柚刚扭头，身体就被一团软软的带着奶香的东西抱住，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句语气惊喜的“漂亮姐姐！”
小姑娘穿着一身灯芯绒材质的长袖连衣裙，浅咖色衬得小脸白嫩白嫩的，娃娃领蕾丝边的设计加倍可爱，沈绾柚真是喜欢得紧。
“我们滚滚今天真好看。”沈绾柚从包里拿出一颗荔枝味的棒棒糖递给她，牵着她的手往前走，“像小公主一样。”
徐宜宁听到漂亮姐姐夸自己，小脸粉扑扑的，眨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姐姐也好好看。”
沈绾柚笑着捏捏她的脸，偏头对当了好一阵背景板的贺行说道：“你妹妹真的好可爱。”
贺行双手插兜走在最外面，闻言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52秒，四舍五入，一分钟。
一分钟她才想起来跟他讲话。
“我先去买票。”
沈绾柚不知道贺行心里那些小九九，带着徐宜宁去阴凉处坐着等他，期间，沈绾柚往售票处排着的长队看了好几次，今天周六，游客自然多，且大多是父母带着个孩子，贺行站在队伍里格外扎眼。
像她和贺行这样的组合，估计全游乐场找不出第二个。
沈绾柚悠悠叹了口气，一手撑着另一只手肘，牙齿抵着指背发呆，下午阳光强盛，得眯起眼睛才能看清站在光下的人。
少年穿着白衬衫，袖口卷起来，露出的一小截手腕白皙，手指微屈半插在裤袋里，腕骨凸出，衬衫下摆勾出窄细的腰身，白色布料微透，他整个人像沐浴在阳光中。
沈绾柚脑中突然冒出一个词来。
少年气。
外表再放荡不羁，骨子里的气质却不是轻易就被掩饰的。
她曾经听王俞不经意提过一嘴，贺行高中时出过事情，性格变了许多，意识到说漏嘴后，王俞连忙岔开话题。
开学第一次见面，沈绾柚就因为他那张冷冰冰的脸和凌厉的眉眼，觉得这人不是个好惹的主，左耳那颗耳钉甚至让她误以为这人是打架翘课的不良少年。
贺行充分地给她展示了什么叫“人不可貌相”。
“买好了，走吧。”不知何时，贺行捏着两张票站在她面前。
沈绾柚诧异，他居然还知道一米三以下的小孩子不要门票这种规定，她当初第一次带亲戚家的小孩来游乐场还傻乎乎地多买了一张票来着。
敏锐捕捉到她脸上闪过的一丝怪异表情，贺行抬眉，“怎么了？”
沈绾柚摇头，“没，没怎么。”
她总不能说，你没我想象中的那么傻吧。
游乐园的设施很多，但带着小孩子，那些刺激的项目肯定是玩不了的，三人第一站选择了最温和最受小孩欢迎的旋转木马。
徐宜宁来过好多次，对于这些五颜六色转着圈圈的小马们却是乐此不疲，抱住最粉的那只就不撒手。
沈绾柚将她抱起来轻放在粉色马背上，让她小手抓紧面前的把杆，自己则选了一个离她最近的蓝白相间的小马骑上去。
贺行长腿一跨，坐在离她们身后半米不到的那只马上。
徐宜宁本来扭着头在和漂亮姐姐说话，见状眼睛瞪得大大的，哥哥不是从来不陪她骑大马的吗？
从旋转木马上下来，徐宜宁见有小朋友拿着形状各异的冰棒经过，馋了，拽着贺行的小拇指，“哥哥我想吃那个。”
贺行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顿时无语，这才三月份，吃什么雪糕，“不行，吃了会肚子痛。”他冷冷道。
徐宜宁仰着的小嘴立刻瘪下去。
沈绾柚虽然喜欢小孩子，但知道不能溺爱的道理，于是转移小朋友的注意力，“滚滚你看那是什么？”
徐宜宁目光从远去的雪糕上依依不舍地收回，却在看见摊位上摆着的几排彩色瓶身时惊叫出声，“是泡泡！”
沈绾柚牵起她的手，笑着说：“走，我们去买那个。”
局面眨眼之间变成徐宜宁拉着沈绾柚的手兴冲冲地往前奔。
贺行慢悠悠地抬脚跟在后面，看着前面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薄唇微勾，她对付小孩还真是有一套。
彩色的泡泡一个接一个在空中飘，徐宜宁吹得起劲，不一会儿，两人周围就都是泡泡，有的往天上升，有的飘飘荡荡，落进草里，被尖尖的草戳破，落下一点水在叶片上，由于惯性向下坠，随后又弹起。
别的小朋友见了也往这凑，一时间她们那片儿好生热闹。
贺行斜靠在一根柱子旁，双臂环在胸前，望向远处的眉眼带着笑，这模样引得路过一个女孩子猛拍好友的肩膀，“喂喂喂，你快看，那有个帅哥！”
好友回拍过去，“疼死我了，你个没出息的，哪有帅哥。”
“那儿，那儿!”
“是挺帅的。”
“岂止帅，这简直就是我的下半生。”
“冲，去要微信。”
“呜呜呜我不敢。”
“这有什么的，冲就完了，最差情况就是人家有女朋友，不能比这再差了。”
女生被说动了，再加上这个长得确实是她的菜，原地深呼吸了好几次，女生点开微信调出二维码朝站在柱子旁边的男生走过去。
“……你好，请问，能加个微信吗？”
贺行拒绝的话没少说过，“不能”两个字十分自然地要脱口，眸光落到前方不远处，那些小孩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细草嫩绿，阳光铺在其上，好像盖了一层金色绒毯，草尖都泛着光，少女和小孩笑闹着玩耍，神采奕奕，眉眼飞扬。
“看到那边了吗？”他略一弯腰，手指着某处，女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还没等说出她的疑惑，就听男生接着说了一句话，女生脸色骤变，表情僵在脸上，低头说了好几句“对不起，打扰了”。
朋友时刻关注着那边的动静，见人回来了，连忙问：“怎么样，要到了吗？”
女生面无表情：“你知道比有女朋友再差的情况是什么吗？”
“……是什么？”
女生微笑：“是他有老婆。”
朋友震惊：“不是吧？他看起来这么年轻，结婚了就？”
女生继续笑着说：“不止。”
朋友：“？”
“他还有个五岁的女儿。”
“……”
人生第一次要微信，就遭遇堪比世界大战的滑铁卢，女生被刺激到，面部肌肉失去所有运动特征。
几分钟前还害羞的脸上现在泛着一种看破红尘的平静。
她脑中不由回放刚才的对话。
——“看到那边了吗？”
——“那是我妻子和我五岁的女儿。”
要说徐宜宁真是有活力，一下午累得沈绾柚脚底板生疼，眼睛发涩，她却直到太阳落山都还格外精神，丝毫不像别的小朋友困恹恹地被爸妈抱着出游乐园，她是蹦跳着出去的。
“柚子姐姐，游乐园真好玩，下次我们还来。”
玩碰碰车时，沈绾柚告诉徐宜宁她的名字，说以后可以喊她柚子姐姐。
漂亮姐姐这种称呼听多了沈绾柚还挺不好意思的。
地平线晕着橘红色的晚霞，天色变得雾蒙蒙，徐宜宁不舍地拉住沈绾柚的小拇指来回摇。
“柚子姐姐，你要经常来找滚滚玩哦。”
沈绾柚点头答应她，“快和哥哥回去吃晚饭吧。”
徐宜宁:“柚子姐姐不和我们一起吃饭饭吗？”
沈绾柚：“我就不去啦，姐姐的妈妈已经在家做好饭了。”她好累，她想回去睡觉。
“好吧。”徐宜宁不舍地松开小手。
沈绾柚摸摸她脑袋，下巴微抬，跟贺行说：“那我走了？”
“等下。”贺行叫住她，递给她一个鲸鱼摆件，那是套圈时他套中的。
那个时候他问她：“喜欢哪个？”
沈绾柚随手指了一个，她见上面有个突起的角，想着可能好套些，“这个吧。”
现在这个蓝色的小鲸鱼静静躺在他手心。
沈绾柚摆摆手，“我都多大了，你给滚滚玩吧。”
贺行不由分说牵起她手腕,“她有别的。”
手心被塞了个硬硬的东西进去，沈绾柚只好说:“那谢谢了。”说罢，将那个滴胶做的小鲸鱼放进帆布袋里。
贺行帮她叫了车，这附近不好停车，司机将车速慢下来，电话里说快上车，贺行抬眼记下车牌号，对她说:“到家跟我说声。”
“好，拜拜。”
徐宜宁摆着小手:“柚子姐姐再见。”
沈绾柚笑，揉了揉她的头发:“再见，滚滚。”
沈绾柚小跑着过去，车门关上，“师傅去南江路醒狮小区。”余光瞥到窗外小姑娘还在和她招手，沈绾柚降下车窗来身体朝后也向她挥了挥手。
唇角笑意还未收起，司机师傅冷不丁问:“男朋友啊？”
她一愣。
随即收回笑容，“不是，是同学的妹妹。”
司机师傅显然是个话痨的主:“男同学啊？”
沈绾柚顿了顿，还是回了声:“嗯。”
司机听到这答案乐了，操着一口东北话:“姑娘你可得长点心，想当初我能追到我媳妇，那我弟绝对是大功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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