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张网
那天被贺行理所当然的语气迷惑，沈绾柚稀里糊涂答应下周再过来帮他补习，等回去后她才发现，二十号就要一模了，时间上来不及，她还得复习。
于是回去用微信发了消息给他，本来还怕他不答应都想好了说辞，结果贺行只回了一个【嗯】
依然不带标点，但沈绾柚想，这应该算是成功了吧，想到不用再冒着被抓包的危险，心情就十分愉快，嘴里哼着小调翻开手边的摘抄本，勾选语文写作到时候可能会用到的好句。
还有不到半个月。
她即将迎接复读以来的第一次大市联考。
紧张感自然是有，但更多的是隐隐的兴奋感。
经历过一次高考，她现在莫名有种时光倒流的感觉。
而这次，她要做时间的主宰者。
高考前的三次模拟考试，和普通考试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在本校考，其他年级的学生正常上课。
沈绾柚还清楚的记得，高三一模那天是个阴天，从清晨就阴蒙蒙的，走出家门时头顶那片乌云就像是朝你倾倒过来那样，触手可及。
她当时还开玩笑和同学说，该不会高考也是阴天吧。
没想到一语成谶。
而一年后的今天，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天空像被水洗过一般，呈现出一种通透的蓝色，阳光大片大片地洒下来，穿过冒芽的草，游向□□的花。
程安破天荒地把沈绾柚送到学校门口，捏着她的肩膀给她打气，嘱托她考试不用紧张，平常心就好，沈绾柚笑着应下。
考试急促的铃声响起。
沈绾柚深吸一口气，桌面上放着涂卡笔，橡皮，直尺，两只黑色签字笔，一只备用，握着笔身的手心出了一点汗，卷子窸窸窣窣在向后传。
寂静无声的教室里声音像是被无限放大。
包括过速的心跳。
第一场考的是语文，除了古诗默写有一个字想不起来怎么写之外，其他倒是稳定发挥，沈绾柚打算回去把这个字所在的句子抄一百遍长长记性。
这种低级错误不能在高考的考场出现。
无论什么考试，结束以后总会有一些不愉快的声音入耳——
甲:“哎，你文言文第二道选择题选的什么？”
乙:“d吧，那个见不是被的意思吗？我记得我考试前才看过。”
甲:“啊不是遇到的意思吗完了完了我改错了本来写对了。”
丙:“不是吧，我也选的a遇到，那个老师不是前几天刚讲过说千万别选被吗？”
……
沈绾柚带上耳塞从他们面前穿过，书包抱在胸前埋头往前走，等到听不见那些嘈杂的声响这才取出。
她在心里默背数学公式。
企图把那些不小心溜进脑子里的声音都赶出去。
其他年级的学生这时候还没下课，沈绾柚晃晃悠悠地走着去食堂。
好不容易不用排队买饭，这样的机会可不是天天都有。
掀开门帘进去，食堂阿姨刚把做好的饭菜摆出来，各色香味直往鼻腔里钻，胃接受到信号也跟着叫了几声。
沈绾柚很精准的在一众味道中区分出了她的最爱——糖醋排骨。
食堂阿姨带着白色口罩，给她盛了一勺熬至焦糖色泽光亮的小排，又问，“还有呢？”还可以再点一个菜。
沈绾柚笑眯眯:“还要一份排骨。”
于是稀稀拉拉几个人的食堂里，沈绾柚端了满满一盘糖醋小排坐在那里大快朵颐。
路晴风风火火赶来，“累死我了草，那群人太他妈疯狂了，硬是拉着我对选择题答案，”她以手作扇在脸旁扇风，“老娘好不容易挤出来。”
沈绾柚摸摸她脑袋，“辛苦你了，谁让你是语文课代表呢。”
关于路晴当上语文课代表这个事，本人实属被迫。
不知道是不是周雪给她请的家教水平太高，还是她自己突然开窍，总之半个月之前路晴的语文成绩就像坐了火箭一样蹭的飞快，而且不是昙花一现，在一模考试之前，路晴的语文试卷前半部分常常班级第一，也就是说，除了作文，她的答案是班里正确率最高的。
也因此被陈颖华在班里大肆赞扬，恰好原本的语文课代表因为平衡不了学习与工作主动辞职，顺水推舟地，路晴成为了语文课代表的不二人选。
路晴摆手，头摇得像赌桌上的骰子，“你可别说了，我真的谢谢老陈。”她后半句说的咬牙切齿，恨不得把老陈祖宗十八代都谢个遍。
沈绾柚无奈笑笑，拍拍她胳膊，“我帮你叫好炒面了，应该快做好了。”
路晴抱住她，“呜谢谢宝贝。”
下午考数学，两点的太阳更盛，阳光大剌剌从上方往下照，虽然依旧没什么温度，但光亮刺眼。
刚开始还好，考到一半沈绾柚坐不住了，外面强盛的阳光让她眼睛微微酸痛，甚至意识猛然恍惚了下，眼前突然出现短暂的空白，手上题目还处在一个连题都读不懂的阶段，内外交困。
她举手询问监考老师能不能拉下窗帘，她有些头晕，老师点头说可以。
刺眼的光芒消失，试卷上的字恢复了本来的颜色，沈绾柚闭了闭眼，重新读这道题。
依然没有任何头绪。
先跳过，说不定一会就想起来了，她心理暗示自己，暂时割舍手中凌乱毫无章法的步骤，去做后面的题。
好在一路绿灯。
她指的是她该会的题，平时就不会的也不可能在考场上就会了，也印证了贺辰平时说的“有舍有得”。
换句话说，数学卷子是永远不可能做完的。
当然大神除外。
她突然想起了她那个斜后桌。
考场上不能分心，沈绾柚很快调整过来，全部做完后，她检查了一遍有没有漏填的，确定没有空题情况，试卷哗啦一声，她又翻到反面。
是道应用题。
这题她应该会的，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
整整三行黑色五号宋体，排列整齐，每一个字她都能看懂，合在一起就是不理解。
她第无数次盯着那副滑梯示意图，上面已经被她用铅笔涂的不成样子，各种算法她都想了一遍，可还是看不见成功的影子。
眼见交卷时间就快要到了，沈绾柚紧张得握笔的手都在发抖，算了，破罐子破摔吧，她想。
思考那么久都无果，怎么着也不可能在最后这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想出来的。
她泄愤似的翻回前面，打算检查一下看有没有计算错误，却在试卷竖起的一瞬间，愣住了。
有什么飞快在脑子里过去。
眼睛猛然睁大，拿橡皮一通擦，原本的图像显露在她面前。
顾不得再犹豫，她赶忙抓起桌上的笔在答题卡上作答，一行行公式在她手下罗列出来，复杂的示意图被看做一个只有x轴的坐标系。
阳光被窗帘遮了一片，只有桌角落下一束，将桌面切割开来，耳边像是有人在说话，语气散漫:“这里写错了。”
“应该是用函数的方法解。”
“……”
“我数学挺好的。”
交卷的铃声响起，沈绾柚加快速度在草稿纸上算出最后一步，然后把答案誊了上去，停笔的那一刻铃声刚好结束，监考老师下来收试卷。
胸腔怦怦跳得厉害，沈绾柚拿出一张面巾纸擦了擦手心，汗液将纸巾变得皱巴巴，说是劫后余生都不为过。
那种刺激感堪比坐过山车。
过山车一向是沈绾柚认为游乐园里最刺激的娱乐项目，虽然曾经被何佳怡嘲笑过好多次，但她从小胆子就小，鬼屋什么的更是连靠近都不敢。
这次考试绝对能列为她人生中惊险之事的top。
好在第二天考试顺风顺水，沈绾柚正常发挥，考完理综出来时整个人松了口气。
连空气都是甜的，谁手里拿了杯饮品，路过的时候，那股子浓郁的巧克力香味弯弯绕绕，直往她心里钻。
要在平时，她肯定得犹豫上一会儿，一杯阿华田布蕾那么贵，但是现在…她将手机揣进兜里，无比坚定地朝着目的地走去。
考试的学生不少，奶茶店的位置早就被占满了，沈绾柚只好要了杯阿华田布蕾打包，点单时服务员热情地向她推销：“同学我们店今天五周年店庆，第二杯半价哦。”
沈绾柚摇摇头，“不”字还没落下第一个音节，身侧传来一道低沉有力的声音，“那要一杯。”
随着声音先到来的，是气味。
茶香。
这种味道沈绾柚还没在第二个人身上闻到过。
清幽淡雅，像雾霭的山间披的一层白色薄纱，飘渺虚幻，让人摸不透虚实。
她偏头，他正好微垂着眼瞧她，额发遮住眉骨，那种生人勿近的凌厉感少了几分，“一起付。”他说。
“哎……”沈绾柚还没来得及阻止，扫码枪便发出清脆的嘀声，小票单已经一点一点从旁边的机子里吐出来。
沈绾柚：“……”这人什么时候拿出来的手机？
两人退至一旁等待，沈绾柚手揣在兜里，眼睛盯着墙上的产品插画，操作间三四个人正忙碌地在小料区来回走动。
怎么说，熟了之后，再一分不差的给钱就有点生分。沈绾柚想了想，踮起脚尖拍了下贺行的肩膀，“走，姐请你喝米线去。”
贺行身高腿长，曲腿靠在墙角那里，闻言一条眉毛抬起，看着她笑，“好的姐姐。”
莫名的痞气，但无奈人长得帅，让人丝毫不反感，反而极戳少女心，已经有好几个女生脸颊微红地悄悄朝他们这边看。
“这姐弟俩颜值都好高哦。”有女生一脸羡慕。
巧克力布蕾热乎乎的，透过可降解材料做成的纸杯将热量传到掌心，丝滑的巧克力顺着食管流下，第一口就吸到了个头饱满的珍珠，沈绾柚满足地喟叹了声。
“你快喝呀，这个凉了就不好喝了。”见他坐在那里发呆，美食被他晾在一边，沈绾柚开口催促道。
大概是没奶茶店对少年少女的吸引力强，而且也不在饭点，面馆客流量并不大，除了他们这桌，隔壁还有一对母子。
米线很快做好，老板亲自端上来。
这家的新品，红油肉酱米线。
通红的辣油飘在周围，满满两大勺肉酱浇在纯鲜的大骨汤上，香味扑鼻。
“要香菜蒜苗自己加哈。”老板放下两份米线，见是熟面孔，笑着招呼道。
沈绾柚哎了声应下。
这是沈绾柚很喜欢这家面馆的一点，千人千味，不能调和每一个人的口味，那便自助，想吃什么加什么。
小料碗被贴心地安装了盒盖，防止灰尘落进去，沈绾柚打开蒜苗盒，加了一大勺蒜苗放进去，红澄澄的颜色上有了绿色的点缀，瞬间勾人食欲。
贺行下意识地拧眉，但很快恢复。
沈绾柚却灵敏地捕捉到，她将盒盖放下，用筷子搅动碗里的米线，挑眉，“你是不吃蒜苗吗？”
她明明记得之前他和她吃同一份米线时他也没说不吃蒜苗啊。
她又抬抬另一边眉毛，“还是香菜？”
贺行诚实点头，“不吃蒜苗。”
“巧了，我不吃香菜。”
贺行:“……”
这算哪门子的巧。
无视她眼里闪着的狡黠，贺行打开盒盖放了一小勺香菜碎。
沈绾柚跟他开玩笑，“如果有一天我成了百万富翁，第一件事一定派人先把这个世界上所有的香菜拔光。”
她原以为他会说什么“那等你到了那一天再说”或者“现在快到晚上不适合白日做梦”之类的话。
谁知道贺行慢条斯理在筷篓里拿了双竹筷，也学着她的动作搅了搅，而后抬起眼，看着她一字一顿道:“那也得先拔蒜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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