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文墨之死

“你...”文姑娘错愕失神，宛如晴天霹雳，五雷轰顶一般，将她炸了个晕头转向。

        良久，她颤颤的，声音轻若浮羽：“你都知道了？”

        周汝不以为然，笑意如常，似乎是徐徐说出一件再平凡不过的事儿：“文墨，你似乎不大懂得我究竟多爱你。”他幽幽道：“你的事儿，我是处处上心，时时留意，这样大的事儿，我怎么会察觉不出？”

        文姑娘的身子软的像一滩烂泥，只是颓然摇头，却只能嗫喏着，说一句：“抱歉...”

        “行刑！”恍若一声惊雷在耳畔炸响，文姑娘的身子陡然一震，刽子手手中鬼面大刀已然高高举起，在阳光下泛着灼热的光。

        沈灼闪身到苏锦衣身后，微凉的手指轻轻捂住了她的眼睛。

        周汝的眸光从未有过的安稳和宁静，他微微笑着，望着文姑娘，轻声道：“别怕，我从来不是怕死的。只是...只是这世上从今往后只有你独自带着这孩子，”他的目光落在文姑娘平坦的小腹上，轻若鸿毛的叹息，“墨儿，我从此不过一缕青烟，怎么护你周全...？”

        文姑娘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

        霎那间，刽子手一声厉吼，手起刀落，一声沉闷的骨肉崩裂之声，鲜血喷溅，将文姑娘一身白衣染上了大块大块的血梅。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恐的呼喝，有些人几乎站立不住，渐次瘫软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文姑娘愕然地，下意识地伸手接住那颗跌落的头颅。那张清俊的面容双眸紧闭，喷溅的血将他白净的容貌染上一抹凄凉之色，秋日烈阳烤干了他的血，将土灰的地面照的灼热。

        文姑娘怔怔的抬手，轻轻去擦拭他脸上的血迹，似乎全然忘了自己也沾了满头满脸的血。

        “周汝？”她轻轻唤了一声。

        那颗头颅沉甸甸的，自切口处血肉模糊，实在令人目不忍视。

        她的神色渐渐地，终于有了破冰般的裂纹，那双眼睛里一缕一缕地流出刻骨的凄凉。

        她抱着那颗头颅，徐徐站起身，一步一步地踏着满地鲜血，木然地朝文县令走过去。

        “把那个脏东西放下！”文县令厉声喝了一句，命左右贼槽上前拉开文姑娘。可她如今满身浴血，像是从地狱里踏上岸来的女鬼，脚下步步鲜血，像极了彼岸的曼珠沙华，又哪有人敢去拉她？

        灼热的秋日午后，四周寂静无声。偌大的街市像一个空阔的棺椁，将周遭的嘈杂一并吞下。

        文姑娘笑了笑，将那颗头颅捧起来：“爹爹你瞧，这是墨儿的夫君。”

        “文墨！你疯了！”文县令离得远远的，嫌恶地瞪着满身血污的文姑娘。

        “是么...”文姑娘的脸上露出一丝茫然，她将那颗头颅转过来，对着那张清俊的面容认真沉吟片刻，“爹爹，您曾经说，咱们文家虽不是豪门大户，却也不当欠人情分。”

        她笑了笑，搂紧了那颗头颅，徐徐在文县令面前跪下，重重地叩首下去，连叩三下，声声入耳，直磕的额头红肿，鬓发散乱。

        “爹爹，女儿不孝。”她的唇畔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意，可那双眸子里确实死一般的沉寂，“只是我此生欠了太多情份，做了许多错事，实在难以偿还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沾满血污的白衣，笑道：“您瞧，这衣裳红彤彤的，像不像嫁衣？当真是好看极了。”

        文县令的神色微微和缓些许，却还是厉声道：“说什么疯话！快回去把衣裳换了！把那个死人头扔了！”

        “爹爹...”她搂紧了周汝的头颅，脸颊轻轻磨蹭着他的发，半晌，目光一凛，轻声道：“我该走了。”

        说时迟那时快，仿佛一阵风席卷而过，红白相间的长裙在风中四散而来，翩跹灵动间浮动着隐隐的血腥气。“咚”的一声巨响，文姑娘沉闷地跌落在地上，额间的鲜血汩汩地流动着，案边的血顺着案沿，一滴一滴地滴落在文姑娘的脸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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