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不好
几乎是身体自己做出了选择，方不渡伸手抱住了苏听雨，将人护在自己怀里，脚在坑壁借了点力，翻身让自己垫在下面。
“哼嗯。”方不渡没忍住闷哼了一声。
苏听雨被方不渡护着，一点儿事都没有，趴在方不渡胸口，听见方不渡的闷哼声，急着要起身。
“你没事吧？”坑里光线不是很亮，苏听雨也只能隐约看见些脸庞。
方不渡撑着地坐起来，将人抱住：“没事，你没事吧？有伤到哪里吗？”
苏听雨摇摇头。
方不渡护着他，给他当垫子，他怎么会伤到？
苏听雨从方不渡身上起来，伸手去拉方不渡。
苏听雨抬头，只能从坑口遮掩的草木缝隙间看见一些光亮。
方不渡站在苏听雨身边，不动声色地将身体的重心往右脚移。
方不渡倒是看的开，对苏听雨说：“不用担心，等我哥他们发现我们不见了会来找我们的。”
“嗯。”苏听雨的眉头还是没用松开，他只是有些担心。
若是这些刺客是仅冲他一人来还好，就是担心陛下那边……
“别想那么多了。”方不渡说。
他找了块石头，脱了外袍铺在上面，让苏听雨坐着休息会儿。
看着仅仅穿着一件单薄的单衣的方不渡，苏听雨皱起了眉，说着：“把衣服穿好，小心着凉。”都入秋了。
方不渡没听，压着人坐下了：“我没事儿，我身体好着呢。”
方不渡也是跟过苏听雨一段时间的，了解苏听雨其实并不喜欢这样脏兮兮的。
他替苏听雨拍去衣衫上的尘土，摘去了沾上的草叶，他手上也没有发带，只能扯下一边儿柔软的长草叶，小心地用手拢起苏听雨的头发，简单用草绑了下。
方不渡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带着苏听雨熟悉的木质香，为苏听雨拭去脸上的脏污：“我也没带束发的，暂时委屈你一下了。”
苏听雨有些茫然，一时呆呆地愣在那儿，任由方不渡动作。
方不渡细心地帮苏听雨将脸擦干净，说实话，他这份细致的照顾人的劲儿他亲爹都没享受过。
方不渡看着苏听雨现在这副完全看不出平时的机敏样的模样，想起了苏三先生跟他说的话。
苏三先生离开的那天早上，两个人遇上了，就在路边的茶摊子说了阵话。
“季安是苏家子侄中我最喜爱的一个。”苏尘烨浅浅地笑着，“但是，他也是我很心疼的一个。”
方不渡听见这话愣了一下。
心疼？苏相有什么地方让人心疼？十七岁金榜题名，二十一岁就官拜宰相，说出去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嫉妒。
“季安从小就很懂事，但是他懂事了。”苏尘烨说，“他从小就是一副遵纪守礼的模样，十二岁之后就成了大人模样，没了少年人该有的意气风发。”
“季安的母亲去世的早，而他的父亲……因为一些事两个人之间更是形同陌路。”苏尘烨语气停顿了一下，而后继续说，“但是季安还是一副懂事模样，什么事都埋在心里，不愿意跟人说。”
苏尘烨看着方不渡，说：“我觉得你很好。”
苏尘烨说了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就离开了，留下方不渡一个人坐在茶摊子前想着苏尘烨的话。
“方不渡。”苏听雨的声音拉回了方不渡的思绪。
这还是苏听雨第一次直接叫方不渡的名字，方不渡有些稀奇，看着他。
苏听雨低下了头，方不渡看不见他的神色。
“我簪子坏掉了。”苏听雨小声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了断成了两截的玉簪。
是方不渡送的那根羊脂白玉的簪子。
方不渡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将要改变，他看着苏听雨掌心的簪子，说：“我拿去给你修。“他从苏听雨手中拿出断掉的簪子。
“方不渡，我脾气不好。”
“嗯。”
“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他的手上沾了很多血。
“我也是。”战场上杀的人还少吗？
苏听雨勾了下嘴角，想说这又怎么会一样呢？但是他也知道方不渡是故意这样说的。
“我可能没你想的那么好。”苏听雨顿了一下，接着说，“这样你还想要我吗？”
方不渡没有回答。
苏听雨突然觉得有些难堪，胡思乱想着。想也知道吧，所谓的一见钟情都不过是镜花水月，熬的了多久？而且他之前对方不渡的示好也是置之不理，现在有做出这样一副样子，想也知道让人觉得发笑吧。
苏听雨越想越偏。
不过也好，这样也不用纠缠了，也好
“真的？”
苏听雨听见方不渡惊喜地说，抬头，就着偏暗的光线，看见了青年脸上的激动。
方不渡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忘了说话。
“你真的愿意跟我好？”方不渡本来打算跟他爹一样，就缠着苏听雨，缠到苏听雨愿意接受他，只是没想到苏听雨这么快就愿意接受他，他是不是可以认为，苏听雨心里原本就是有自己的？
苏听雨也发现自己想多了，不自在地撇开头，小声的应了一句：“嗯。”
方不渡抱住了苏听雨，开心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只知道抱着苏听雨不愿意撒手。
苏听雨自己轻轻推了推方不渡：“方大人，先松开。”
“不叫方大人。”方不渡下巴枕在苏听雨的肩窝，炽热的呼吸洒在苏听雨脖颈间，让苏听雨忍不住想要从方不渡怀里出来。
但是他挣不开方不渡，只能拍拍方不渡：“那你的字是什么？”
“子易。”方不渡说，“不过也不要叫这个。”这个字也有很多人叫，他不需要苏听雨喊这个。
“那你想要我叫什么？”苏听雨的情绪平复了下去，他从小就很会隐藏和平复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在别人面前展现出一副知礼模样。
方不渡想了好久，终于从记忆力摸寻到了一个称呼：“阿鹰。”
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人叫他了，母亲在世时，她会这样叫他，等母亲去世后，就没人再这样叫他了。
苏听雨不明白这个名字的意义，但是他潜意识里认为这个名字可能对方不渡有一些意义。他说：“好，阿鹰。”
“乖，先放开我。”苏听雨拍拍方不渡的背脊。
方不渡松开了手，但是目光还是巴巴地看着他。
苏听雨抬头看着坑口，方不渡坐到他身边，见他的目光，问：“想出去？”
苏听雨说：“有些担心陛下那边。”
“你倒是念着那小子。”方不渡说，“不过，那些刺客是谁的人？我记得御林军里的钉子不是以前就被拔掉了吗？”
提起这个，苏听雨的目光微沉：“看来那次钉子没拔干净，留下了几个漏网之鱼。”
三年前苏听雨就将御林军的人从里到外清了一遍，这件事还成了苏听雨的一个污名，没想到那样力度的清洗，都还能留下漏网之鱼。
这件事当时闹得挺大的，方不渡也曾听过，也从自家兄长口中听过，苏听雨的目的就是为了把各方埋在御林军里的人清理掉，只是没想到，保护帝王的御林军竟然都被弄成了筛子。
苏听雨也是果断，直接把人全清了。
“所以这次是谁的人？傅家？”方不渡第一个想到了傅其舒。
苏听雨摇摇头，望向坑口：“不是，我怀疑冯家。”
“太后母家？”方不渡想到了昨天看见了冯峰从小皇帝的帐中出来，“小皇帝和冯家合作了。”
苏听雨不知道方不渡看见的事，摇摇头：“没有。”
“你倒是相信他。”方不渡说话有些酸。
苏听雨轻轻笑了一下。
“真想上去。”方不渡问。
苏听雨点点头。
方不渡叹了口气，把外袍捡了起来，抖了抖，把外袍罩在苏听雨头上。
在苏听雨面前半蹲下来：“上来。”
苏听雨趴到方不渡背上，搂住他的脖子。
“把脸遮好了。”
苏听雨听话地把衣服往上面拉了些，罩住了自己的头，完全把自己罩住了。
闻到的都是方不渡身上的皂角气息，莫名地感觉到安心。他的脸贴在方不渡的肩背上。
方不渡左脚还是疼的，他觉得可能是脚踝扭伤了。
不过对他来说，这个连伤都算不上。
他嘱咐苏听雨一定要抱住了，不要松手，然后抓住坑壁的树根石块往上爬。
他尽量把着力点放到右脚上去，爬的稳些。如果只是他一个人倒还好，可是现在他背上还挂着一个人，他宁愿慢些，稳妥些，不想摔下去。
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苏听雨有没有被草木挂到，会不会被沙迷眼。
苏听雨被衣服罩住了，看不见方不渡的动作，但是能够感觉到动静，抬手戳了下方不渡的背，说：“不要乱看，小心摔了。”
方不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好。”
苏听雨被罩在外袍下面，不知过了多久，方不渡蹲了下来，他的脚接触到了地面，衣服一下子被人拉开了。
苏听雨眯了下眼睛，等缓过来后，自己已经踩在了实地上，面前的青年脸上和衣服上都沾上了泥土，但是笑得挺开心的。
苏听雨也笑了一下，抬手替方不渡擦掉脸上的泥。
方不渡也是主动往苏听雨手上蹭，乖的很。
有声响由远及近，苏听雨变了脸色，就要收回手。方不渡一把抓住他的手，说：“动静不小，应该不是那些人。”
那些人不敢弄出这样大的动静，也不可能进来这么多人，毕竟御林军里并不是全是钉子。
果然，来的人是楚洛书他们，以及发现自己弟弟不见了的方不时。
“相父！”楚洛书一看见安然无恙的苏听雨，提起的心终于落了下去。
苏听雨扶住了满脸焦急的楚洛书，温声说着：“陛下，臣无事，先让人把围场围起来吧。”
“朕已经让人围起来了。”楚洛书说。
当时看见被人围杀的苏霖，他就知道事情不妙，立马让人围了猎场，绝对不能放过一个人逃出去。御林军里竟然还有冯家的人，冯家倒也厉害。
最重要的是，冯家安排这个的时候，完全没有跟他说一声。冯家是觉得他就只有他冯家一家支持就敢这样放肆了吗？
“先查御林军。”苏听雨说。
楚洛书点点头：“好。”
“小二，你怎么瘸了？”苏听雨听见方不时略显惊讶的声音，忙看过去。
原来方不时发现他弟走路怪怪的，脱口而出，方不渡连捂他嘴都来不及。
看见苏听雨看过来，连忙讨好地笑笑，表示他不是有意哄骗他的。
苏听雨抿着唇，转头对楚洛书说：“陛下，先回营地吧。”
“啊？哦，好。”楚洛书说，“表哥，你要不要骑我的马，我让人帮你牵着。”
“不用。”就这点儿小伤，又不是不能骑马，那用得着人帮忙牵啊。
但是，在苏听雨的目光下，方不渡的声音慢慢弱了下来：“呃，好吧。”
楚洛书有些稀奇地看着方不渡，他的位置看不见苏听雨在看什么，听见他相父转头回来对他说：“陛下，回去吧。”
楚洛书：“好。”
倒是方不时看着突然听了话的二弟，摸摸自己的下巴，看出了异样。
不是吧，苏相你这么好追的吗？他爹当年追他娘都是追了三年，苏相你这一年都不到吧。
他弟回来的时候是四月份，现在十月。半年都不到，苏相你怎么好追吗？还是他弟运气比较好？刚好遇上个心里有他的？
想到这里，方不时心里唾弃了自己一口。
怎么可能吗？他弟也找不出啥优点让人家苏相喜欢的，总不可能苏相也看脸吧。
方不渡奇怪：“哥，走了。”
方不时结束了自己的胡思乱想，连忙跟上：“哦，好，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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