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黑白无常 二
如今，这现代中国围棋界最富传奇色彩的人，竟真真切切的站在自己面前，刘波当然一时脑袋转不过弯，只剩下哑口无言的份了。
见刘波一句话不说，直楞楞的看着自己，黑白无常刘老头也觉得有点奇怪，“小朋友，你认识我？”
“认识，”刘波冲口而出，突然醒悟过来，“不认识，不认识。”要是等会他老人家自己是怎么认识他的，自己总不能说是看见杂志上的遗照认识的吧。
“认不认识都没关系。”刘常武笑了笑，“我刚才看见你茶馆中对弈，很多局部都下出了我没有见过的新手，也算是个可造之才，我想和你对弈两局，你看如何？”
那当然太好了！刘波一听这话，终于回过神来，能被这样的高手点拨，所得之大绝对是无法想像的。“行啊，简直是太行了！”
刘波反常的兴奋，让一旁的王强很不理解，就算是遇见美女主动搭讪，也没见老大这样高兴过啊？这糟老头难道被比美女还吸引人？不过刘波接下来的一句话很快就让王强的注意力转移了方向，“小强，我还有点事，你先回去吧。哦，对了，我今天赢了钱，你等会回去将寝室的兄弟都叫出去搓一顿，回头找我报账。”
OK！亲爱的老大，这完全没有问题，民以食为天，既然亲爱的老大愿意和老头下棋，那我还是吃饭去吧。王强高兴的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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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鼎大名的黑白无常，在重庆的住所居然不在星级宾馆，而是在磁器口江边的一艘不起眼的小船上。小船不大，就两层，下层住的的船家两口子，二楼简简单单的摆了一张床和一张棋桌，看来就是黑白无常的栖身之地了。
“来，小朋友坐。”刘老头在桌子下拉出一张椅子，示意刘波坐下。棋桌正对江面，其时天色渐晚，月光初出，江中浪花粼粼倒映着灯光，到也别有一番风情。
棋桌上摆着榧木棋盘和大理出产的云子。刘老头在刘波对面坐下，将装有黑棋的棋盒推到了他跟前，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在老前辈面前，刘波也不惺惺作态，当下拿起一颗黑子放在了右上星位上。
江风轻拂，涛声阵阵。一老一少就在月光下你来我往，时而运子如飞，时而低头深思，不觉已是深夜。
“前辈，我输了。”不知不觉间，刘波对他刘老头的称呼越发尊敬起来，整盘棋他用尽心力，全力周旋，着着争先。可是也没有见白棋使什么特别的手段，盘面十目的差距是始终也缩短不了。这时候的刘波才真正相信了当年老于说过的话，黑白无常的境界，至少不是目前的自己可以企及的。
“你也没输，我也没赢。”刘老头微笑着将棋子一颗一颗的重新又放回棋盒，“看你的手法，好像并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年纪轻轻靠自学能达到这样的境界，已经殊为不易。”
“前辈过奖了。”刘波暗叫厉害，仅从自己的着法就能看出自己的水平几乎都来源于自学，黑白无常果然名不虚传。
“呵呵，”在刘波的帮助下，棋盘上的棋子已经全部放回了棋盒，老头又重新从棋盒中拿出了一颗棋子，“你也不要太过谦虚，其实我见过的人当中，年纪比你小，棋力比你强的人，比比皆是。可是，知道我为什么称赞你吗？因为那些人最多只能称为棋匠，所走的每一步棋无非都是前人所下，墨守成规，不知变通。而你却能时时下出新手，虽然不一定都是佳着，但光是有这份心思，以后也不难成为一流高手。”
听了刘老头一番话，刘波的脸一下就红了起来，暗叫惭愧。原来，刚才在和刘老头对弈的时候，因为知道遇上了今生前世都从没有遇见过的高手，所以刘波是处处小心，在开局的每一个局部下出的都是2007年职业棋手们群策群力最新研究出的新手。力争先捞点便宜，不至于输得太惨。那知道，那些手段虽然并没有让白棋上当，却让自己获得了这样受之有愧的称赞。
见刘波没有说话，刘老头继续侃侃而谈，“棋之一道，最重要在于变。师父所传授的招式是死的，但运用的人却是活的。如果不能在前人的基础上有所创新，哪怕在棋上耗其一生，终归也是一个依样画葫芦的人罢了。”
老头的一席话，让刘波顿时有了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他郑重的点了点头。“小子刘波受教了。孺子可教也！见刘波的态度十分真诚，刘老头脸上浮现出久违的笑意。他转身从床头的柜子中珍而慎之的拿出了一本小册子，“小朋友，虽然我们今天是第一次见面，我也是才知道你的名字。但既然相见既为有缘。我这里有一本祖上传下来的围棋心得，就转送与你如何？”
“这怎么使得？”刘波大惊。那小册子用一块黄布包着，打开后纸张脆薄，一看就是年代久远之物。想来一定对刘老头十分重要。刘波为人虽然说不上有多正义，但也绝不是那种喜欢贪小便宜之人，连忙开口拒绝。
刘老头冲刘波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继续说下去，缓缓道：“小朋友，你先听我说完。实不相瞒，我的先祖就是清代国手黄龙士的高足刘星河。我是他的第二十二代玄孙。”
“这本小册子，是我先祖在黄龙士祖师爷旁学艺期间，所录下的心得体会。在我们刘家向来是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
“前辈，既然这东西如此珍贵，你该留给子孙才对。”听完这话，刘波觉得这东西更加不能要了。
“子孙？我子都不曾有，哪来的孙。”刘老头苦笑一下，面对东去的嘉陵江水站起身来，“漂泊半生，终日与棋为伍，不知其他。木野狐啊木野狐，不知道喜欢上你是我的幸仰或是不幸？”
见自己一席话勾起了刘老头的心事，刘波当下闭口不言。有谁知道在围棋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黑白无常，闲下来其实也只是一个孤独寂寞的普通老人而已。
也许是江水容易带走人的的烦恼，过了一小会，刘老头终于又重新平静下来，“我这几年来，之所以一直在各处行走，就是为了给这本小册子找一个主人，让我先祖的心血不至于湮没。刘波你天性聪颖，下棋又能不拘一格，实在是接受我这祖传遗物的不二人选。加之你也姓刘，想来五百年前我们都是同宗，也不算违背了我先祖的遗愿。”
其实，那些新手并不是我想出来的。刘波很想大声的说出事情的真相，但是望着老人恳切的眼神，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是了，刘波知道面前的老人寿算也不过只在四、五年之间，收下他的心意，就当是完成他的遗愿吧。
见刘波点头，老人大喜。小心的翻开了那小册子的第一页，“反正天色已晚，你也就不要再走了，就让我来好好的给你讲解一番吧。”
月光似豆，江流如梭，一老一少枯坐船中，不觉东方已经微微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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