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实验室的人很多，除了教授们会有自己的独立办公室之外，其他大部分都需要和别人合用，这也就导致了公共休息室存在的必要性，因为平常没什么人，所以有时嫌弃办公室吵的时候，会有人来这里避避风头。
其中一个研究人员顶着硕大的黑眼圈，手上捧着一杯纯到令人怀疑人生的黑咖啡，幽魂似的憋出几声气音：“上面说要派人来之后，怎么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你不知道吗？”他的同伴比他状况好多了，正趁着没人发现偷吃从食堂偷带出来的可颂，“据说是本来安排着要来的那位桑离上将借口有任务跑路了，顶头boss又不想让其他人抢在他孙子面前见到试验品，这事就暂时推迟了。”
这可是个好事，上级检查这种事情能拖一拖当然是最好的了。
现在毕竟时间紧迫，到时候要是查得严，估计过程不会很轻松。
黑眼圈瞬间就精神了，他扯着自己的伙伴，还没开口，就听到一个声音从休息室的角落处传来：“能拖多久？”
黑眼圈扭头，刚想看看新加入对话的是那个是谁，结果大吃一惊：“贺教授！”
小伙伴差点没被可颂噎死，贺止鸣摆了摆手，止住了对方的道歉的动作，重复了一遍：“能拖多久？”
对方绞尽脑汁回忆着当时在办公室听到的八卦：“……应该至少可以拖上一两个月吧？”
“嗯……”贺止鸣模糊地应道，也不知道对这个模糊又不确定的信息有什么评价，笔尖在白纸上随意涂抹了一些没人能看懂的数据，随后将笔“啪”地放下。
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物和手上的资料，向着还想等进一步解释说明的两人点了点头。
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异样，又扭头看向两人。
“问你们一个问题。”
两人正襟危坐，神情紧张，像是课堂上被叫起来的倒霉学生。
贺止鸣仔细观察着两人的表情：“你伤害了一个人，又救了他，并且在救治的时候把他危及性命的隐疾一并排除，随后再见到对方的时候，心里会有什么感觉？”
两人对视了一眼，小心翼翼地提问：“我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我和伤者的关系怎么样？”
见贺止鸣不说话。他们又做出了更多的假设。
“总之，按照这个逻辑，那假设我才是理亏的那个，我肯定会感觉到不自在？”
贺止鸣开口了：“为什么？”
“……因为对方和我们是平等的？”黑眼圈犹豫地说。
“像是无论如何，对方受过伤害和痛苦是确实摆在那里的。我们又不是上帝，不应该替别人做出选择之类的？”
黑眼圈说出这话之后，他的小伙伴使劲怼了他一下。
他反应了两秒，突然意识到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在【造神】计划中的所作所为也是在扮演上帝。
黑眼圈开始慌了。
贺止鸣却笑了：“谢谢你们的配合。”
两人连忙摆手，一脸懵逼地目送对方离开。
在无人的走廊中，贺止鸣一脸若有所思，一边抖了抖手上的资料，一边喃喃自语。
“一两个月是吧……”
在和贺止鸣撕破脸之后，祁纪活动的范围反而增加了。
不止是发奋图强，每天在通风管道里遛弯的小红鸟，连祁纪本人都“解放”了。
拿着自己手上据说哪哪都能开的门卡，祁纪并没有因此而放松或者变得嚣张，而是直接陷入了沉思。
拿到门卡之后的选择很重要，他自己的房间里没有监控，但是外面到处都是……
在外面，祁纪的一举一动都会被监视。
说不定现在就有整整一个小队的成员正蹲在监视器前，等着捕捉到祁纪露怯的某一个瞬间，进而乘胜追击，一帧一帧地观察，将祁纪的内心世界全都摊开，并寻找可以控制他的某种方法。
真变态。
祁纪将门卡揣进口袋里，今天他穿得比较休闲，口袋也就很多，工装裤，黑上衣，皮夹克还有长筒绑带马丁靴，看上去像是街边会骑着重机车路过的叛逆少年。
随后祁纪又拿起了随着门卡被一起送来的零零碎碎，像是祁纪之前点的航空服（是的，他就是这么过分，并且这群人竟然还真的给他搞到手了），还有明天的菜单。
就和往常一样。
也就是说，虽然现在基地的权限都对祁纪开放，但是贺止鸣几乎可以说是明确地暗示道，“如果你害怕，也可以保持原样”。
这么明显的挑衅，祁纪能忍住吗？
他当然忍不住。
虽然是个社恐，但显然祁纪愿意为了争口气挑战自己的极限。
“请问你想好明天吃什么了吗？”
那个送这些东西过来的，脸上有着淡淡雀斑的男孩挠了挠脸，不太好意思地委婉提醒。
“我一会上课要迟到了。”
祁纪抬头看了面前比自己还矮一点，差不多只有一米七出头的小个子两眼，突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啊？”对方大概是没意识到这工作还需要陪聊，反应了两秒才回答，“我叫柯因。”
他神情紧张：“怎么了吗？”
祁纪又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小个子两眼。他第一眼就意识到对方就是自己刚刚苏醒时在看台上的十二个人之一，更精确一点，原先脑子就有损伤的那个。
在祁纪之前的计划中，他会消除那十二个人关于自己刚出现时，因还没有控制好自己的能力，所导致的可能会让人留下心理阴影的那部分记忆。
脑子受损的那个——也就是柯因，损失的记忆会多一点，但是也不至于变成智障。
……但是现在，眼前的柯因虽说看上去有些紧张，但那种紧张更像是害怕被顾客投诉后扣工资的模样，完全不涉及生死，而且还一副好像不认识自己的做派。
祁纪开始怀疑到底是自己当初下手太重，还是敌人太强。
毕竟，一共就那么几个罐头，他还是编号第一的那个，长得还好看，只要是在那里上班的，应该不至于记不住他的脸吧？
而如果记得祁纪的脸，那对方现在的表现是不是太平淡了一点？没人和他科普过祁纪之前干了什么吗？
还是说他眼前的这人其实是一个善于伪装的大佬，真能做到一点破绽都不露？
就算心底快纠结成麻花了，祁纪也不能直接问“你为什么不怕我”之类的，思考了半晌，祁纪试图曲线救国：“上的是什么课？”
柯因本来在偷偷盯着祁纪看，有些走神，在被问道的时候还愣了两秒，红着脸结巴了两句才反应过来。
“课？啊，嗯……就是普通的培训课？”
说话间，柯因抓耳挠腮，语气十分的不确定，看上去非常像是答辩的时候被问道意料之外问题的学生。
祁纪表情松动了一秒，改变了原本警惕的态度。
他觉得柯因没有一开始预想的那么聪明。
见祁纪不说话，柯因结巴得更厉害了：“嗯……或许还有如何当个好服务员？简单的礼仪之类的。”
祁纪听后忍不住皱眉。
他看不懂贺止鸣到底想干什么。
让一个疑似治疗失误的目标，在祁纪眼前来回晃悠为他工作，并还给被害人报了个班，保证祁纪不会因此生活降级……
贺止鸣这是想看自己会不会愧疚吗？
祁纪甚至陷入了反思——难道正常人面对这种情况是需要愧疚的吗？
为什么呀？
误会了祁纪的意思，大概是觉得自己糊弄不过去了，柯因开始诚恳地道歉：“对不起，其实我之前没有好好听课。”
明明祁纪只是随口一问，试图打开话题，之后再考虑稍微窃取些需要的情报，但对方却抢先一步开始自爆家底。
这更让祁纪坚定了“这孩子不怎么聪明”的结论。
柯因看来是紧张的时候回管不住嘴的那种人，絮絮叨叨地讲自己因为家长病危错过秋招，随后糊里糊涂地签上了目前这个奇怪的公司的一系列事情。
在柯因的叙述中，他对这个公司到底是干什么的也不了解，甚至猜测这是某种比较高端的旅游公司，附带一沓医护人员和差不多能造成恐怖袭击的武力装备。
顺带一提，在柯因的眼里，祁纪是他们的顶头boss，并为整个“旅行团”付钱。
祁纪：“……”
忍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祁纪收起了点餐的卡片：“我今天会自己出去吃，你上课去吧。”
柯因松了一口气，礼貌性地鞠躬：“好的，祁先生，我这就……”
祁纪的原本查看宇航服的动作突然顿住，他像全身的血液都被抽干了一样手脚冰冷，猛地回头，打断了那个着急离开的身影。
“你叫我什么？”
柯因被他毫不掩饰的情绪变化吓了一跳，又开始结巴：“祁先生……”
他的脸色煞白：“我记错您的名字了吗？”
柯因开始哗啦啦地翻看不知道谁给他的小册子，祁纪上前的时候，对方刚好翻到了想要的那页。
按照柯因的说法，这是“住户信息”，上面写了祁纪的喜好和一些其他特征，主要是为了“避免惹他生气”。
祁纪对这个说法不发表任何评价，他的目光直接锁定在标头的姓名上——
“奇迹”。
与祁纪设想的并不一样，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一个令人挫败又无法指责的巧合。
刚刚在听见自己姓氏之后一瞬间的，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恐慌在瞬间消失殆尽，留下的只剩被算计的愤怒。
祁纪瞬间有一种自己不干净了的错觉。像是自己的名字被玷污了一样。
贺止鸣再次把他惹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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