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 携手(4)
熟悉的气息，在鼻尖萦绕，风千华募地神经一松……
夏侯渊脸色阴沉，扛着风千华，健步如飞所到之处一片冷意弥漫！
哐啷！
有人手中的药碗掉在地上，满脸惊恐，他们强势的御史大人，被人扛着跑了？什么情况？
风千华暴怒：“夏侯渊你发什么疯！”吼完，她又想到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拳头毫不留情的砸在他肩膀：“这里是疫区，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人封闭了所有进出口么？你知道进来意味什么吗，随时都可能被传染！”
夏侯渊冷冷一哼，明显没有将此处的危险放在眼中。
可恶，他想死也就罢了，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再多说，体内劲道一提，她便是一个鲤鱼翻身……
夏侯渊眸光一沉，一股罡风夹杂着极强的劲道，将她跃起的力量，巧妙一转，再轻轻一推……
砰！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风千华人已进了马车，坐在厚厚的褥垫上，怒火腾的一下烧了起来，猛然跃起，瞪着他，怒道：“找死！”
话落，修长的腿已横踢而出，力道之猛夹着滔滔怒意！
夏侯渊眸子一眯，不避不让，抬臂一档……
结结实实挨了她一脚，却同一时间抓住她的脚踝！
“放手！”
风千华眉心一蹙，未料到他不避让，但脚却在他手中，刚刚一瞬闪过的内疚，瞬间消失尽去。
知道他不可能没有理由的胡闹，可她正为药方焦头烂额，心中几日来郁结的火也因此爆发出来！
却不料，夏侯渊脸色更加的难看！
他脸黑若锅底，鹰目赤红如血，周身丝丝冒着冷气，怒气腾腾的面容有着从未在她面前出现过的严肃：“立刻给我躺好了，你若是敢出来，就再也别想下马车！”
这个女人，她到底要不要命了！
风千华眉心一蹙：你什么意思！
夏侯渊看也不看她，从隔间中拿出薄被，撒网一般将她裹住，动作看似粗鲁却是无比的细致，凝眉看着她：“睡觉！”话落，摔了帘子转身朝村子里走去！
风千华裹在被子里，一阵清风吹入，乳白色的纱帘在风中飘荡，空气中还留有他的气息，紧绷的神经因为他的到来，渐渐松弛下来，忽然觉得疲累无比，悠悠叹了口气，她翻了身沉沉睡去，只是连她自己都未察觉，此刻她的面容上，正挂着难言心安的笑容……
两个时辰后，她从梦中惊醒，所有暂时抛开的事情，猛地冲入脑中，她迅速起身朝村子里走去，可刚进去眉梢便微微一扬。
低矮的房屋下，一抹墨色的身影，正亲和的将一位村民搀扶着，走进重症的隔离帐篷内，他没有戴面纱，脸上的神情是那样的专注而认真，以至于让她有种错觉，此刻在她眼前的不是那个高高在上，冷冽的时刻拒人千里的秦王！
心中有丝暖意划过，风千华走上前帮忙，边问道：“你怎么来的这么早，叙州金道阳的事解决了？”
夏侯渊头也不抬，将那人安顿好，回头隐着怒气朝外走：“嗯。”
轻的不能再轻的回应，几乎要淹没在嘈杂的声音之中，风千华紧随出来，面容亦是严肃：“你赶紧出去吧，这里你不能久待！”
夏侯渊募地回首，看着她的眸子仿佛一潭深渊，能将世间一切的黑暗吸进去：“本王既然来了，就没有打算出去！”他顿了顿，看着她面容上依旧有着淡淡的倦色，神情也随之柔和了几许：“溶江的堤坝已经在修，城中的大水不用几日就会退去。”
点点头，看来他是将金道阳解决了，找到了剩下的银子，只要有了钱，堤坝的修葺，只是时间的问题！
她回视着，心里有股暖流溢出，他是大周人人敬仰奉若神明高高在上的秦王，此刻不顾个人安危，在这凶险丝毫不亚于战场的疫区，将生死置之度外，甘愿与她与百姓共度难关，这样的他，让她很感动！
两人相视，风千华忽然一笑，夏侯渊眼眸微闪，拂袖转身朝另一个的帐篷走去，同一时刻风千华亦是同样举动，默契的选择不同的方向，此刻两人是彼此心中的依靠！
接下来的一日，百姓们的心态渐渐转缓，看到风千华时，即使是病弱的难以说话，也会投来感激尊敬的一眼，对于她的不放弃，日夜无休的与秦王留守在此没有一丝抱怨，更是毫不避讳瘟疫的传染随时都可能有生命危险，他们又怎么继续有抵触的情绪，主动放弃生的机会！
坚定的信念，不约而同在他们生出，有秦王爷和御史大人，相信他们肯定能度过这个难关！
一袭清水色的官袍，染上了点点血渍，仿若盛开的彼岸花，摆动在每一个角落，忽然，自一处帐篷里文人正披头散发的冲了出来，边跑边大喊，语无伦次：“王爷，大人……”
风千华与夏侯渊几乎同一时间，走了出来，双双隔着很远看向对方，又迅速转眸问道：“什么事？”
文人正兴奋的在风千华与夏侯渊之间来回的跑，散开的发丝贴在脸上，几乎看不清他的长相：“王爷，大人，我配出药方了！”
夏侯渊眉头微微舒展，沉声问道：“有几分把握？”
文人正手中捧着一张药方，面露坚定：“虽然草民还未找人试过，但……有八分的把握！”
风千华眼露惊喜，正要扶起文人正，夏侯渊却快她一步：“你做的很好，立刻着人去熬药，选一个病患出来试药。”
风千华看着他极快的动作，再看看自己空空的手，撇撇嘴！
文人正点点头，忽然一侧暗处，刘婶走了出来，紫黑的面容上死气沉沉：“民妇愿试药！”
刘婶话落，忽然两处帐篷里很多人走了出来，一个个面露坚定：“草民愿试药！”
夏侯渊摆摆手，深邃的面容冷静深沉：“不行！试药只能一人。”他低头看看刘婶，又看向另一个病情明显更加严重的男人说道：“让他试！”
风千华明白夏侯渊的用意，此人如果再没有药，肯定过不了今晚，既然都是死，何不让他赌一赌！
那人挣扎着起来，断断续续说道：“草……民……愿意！”
不一会儿，文人正端着新出的药出来，所有人屏神静气的看着他，一点一点将药给试药的村名喂下去，每喂一口所有人都觉得呼吸都慢了一拍，那是对生存的强烈寄往，一双双眼睛激动而忐忑的等待那人的反应，虽然知道不会立刻见效，但依然希望能从那人脸上哪怕找到一丝转好的迹象！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那人平静的躺在床上，依旧不停呕着血甚至有加重的趋势，所有开始脸色开始变换，文人更是紧张不已，以他所估算的，一剂药下去一个时辰后，患者就该停止呕吐清醒过来，可现在那人却依旧毫无反应！
整个村子里，静悄悄的，所有人围在这里，连风千华都不自觉的紧张起来……
夏侯渊眼眸眯了眯，唇角的弧度冷硬的可怕，袍袖一挥他道：“切脉！”
文人正一怔，他紧张的都忘记了要给病人搭脉，右手颤抖的抚上去，忽然他脸色大变，砰然跌坐在地！
风千华的心也在此刻跌入谷底，拍了拍身侧紧紧抓着自己的孩子，冷声问道：“怎么会事？”
文人正疑惑却又不甘的摇头：“不应该这样，不应该这样……”他顿了顿：“王爷……大人，我对不起大家，这个药方没有用！”说完，他抱头痛哭，声音愧疚悲痛不已！
村民此刻心情再跌入谷底，但没有人再像一开始那样哭闹，一个个极其平静默默的散开！
当夜，那试毒的村民呕出最后一口血，死在帐篷里，文人正疯了一般，回到帐篷之中不吃不喝，开始疯狂的配置着药！
此刻，风千华蹙眉，脸上划过丝疑惑，负手缓缓走到村外，看着夕阳一点一点沉下去，一瞬间所有一切拢入黑幕之中，她心情也越发的沉重，忽然，脑中有个可怕的念头，一闪而过，这时，身后夏侯渊沉沉的声音传来：“本王已吩咐鲁忱去寻‘鬼仙’如果不出意外，三个时辰就会到！”
风千华顿住脚步，语气分外的沉重：“你也是这么认为？”
夏侯渊蹙眉，伸手很自然的拍掉她肩头沾染的一片灰尘，眼神却是异常的锋利：“是！”
只要鬼仙一来，所有的一切就会真相大白！
文人正的医术精湛，在同行的大夫以及刘知府口中早已听过，他那么自信的，想必药方必不会错，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那病根本不是痢疾。
可是这么多大夫都已经确认是痢疾无疑，难道这天下间，有什么病会与痢疾一样？
所以，只有一种解释，这些村民是中毒了！
夏侯渊上前几步，低头俯看着风千华，眼神晕着浓浓的温柔，这是两天来他们第一次面对面的说话，此刻四周静谧，沉闷的心情让他很想紧紧抱着她，手抬了抬却没有动，轻轻说道：“你很累了，去休息会儿，这里有我在！”
风千华摇头，看着他身后无边的黑暗，很坚决：“不用！”
她要等着鬼仙来，她要知道这场瘟疫，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要知道，这背后的黑手到底是什么人，要让他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百倍的代价！
夏侯渊不再说什么，两人此刻没有往日的针锋相对，有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像是彼此心中互相的牵挂和依托，有着心照不宣的默契！
“爷，大人……鬼仙来了！”鲁忱三两步跑过来，呼呼喘着气。
回眸看去，风千华眉梢微微一扬，没想鬼仙是一个女子，赤红色的纱裙如火艳丽，面容上遮着一方白色的面纱，眼神却是异常的冷傲，看着众人的时候包含着轻蔑：“王爷，到底什么事？我很忙！”
面对夏侯渊时，没有丝毫的怯弱。
夏侯渊没有不悦，语气无波无澜：“请姑娘帮忙确认一下，那些人到底是不是痢疾！”
鬼仙眉梢冷冷一扬，嗤笑道：“王爷是故意的？有病不找大夫，来找我做什么？难不成王爷想用毒，毒死他们？”
风千华几不可查的蹙蹙眉，对这个女子的态度感觉有些怪异。
夏侯渊反常的没有冷脸，淡淡说道：“有劳姑娘！”
鬼仙脸上滑过诧异，鼻尖冷哼一声，视线不屑的扫风千华，人却已经朝帐篷走去，嘴里咕哝道：“把我当什么了，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夏侯渊脸上没有丝毫情绪，敛目等着鬼仙的结论。
小片刻，鬼仙突然一改方才的冷傲，眯着眼睛，声音透着丝遇到对手的兴奋，阴阳怪气：“竟然有人用这种毒，到是让我好奇。”
“什么毒？可有办法解毒？”风千华凝目，满面阴戾。
鬼仙眼露诧异，打量了一遍风千华，眼前男人个子不高，长的也很一般，但却无形中流露出让人难以忽视的气势，她撇撇嘴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张扬和自信：“这是‘里玄’，出自南疆，中毒的症状甚至脉搏与痢疾一样，但不具传染性，溶于水中效果更好，中毒者可根据体质不同，潜伏三到五天不等，但若发现不够及时，毒一旦发出便是神仙难救！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此毒的人，不可能分的清痢疾与‘里玄’细微的差别。”
她说完微微顿了顿，眉梢扬起：“不过不用担心，天下没有我解不了的毒，三天之内，解药就能出来！”
三天会死多少的人，她无法估计，风千华沉着脸，话语强硬：“能不能再快些！”
鬼仙辩不出年龄的眼睛，大大的翻了个白眼，毫不在乎的说道：“我说三天就三天，至于这三天会死多少人，就与我无关了！”她说完，脚步一抬就朝帐篷外走出去，看也不看那些频临死亡的病患一眼。
风千华凤眸一眯，夏侯渊适时的拉着她的手，用下颌点点鬼仙……
果然，大摇大摆潇洒出去的鬼仙，头也不回，一只药瓶自空中抛了过来，懒洋洋的说道：“化了水给他们喝，或许有点用！”
夏侯渊接过药瓶，淡淡说道：“她脾气古怪，但人却善良守信，三天之内必出解药！”话落，他吩咐人将药化水分给村名喝。
“爷，这么多人都是同一天中毒，这毒会下在哪里呢？”鲁忱挠着头发，百思不得其解、
风千华唇角冷冷一勾，与夏侯渊双双朝外走去，小片刻两人已站在一口深井旁，同时得出的结论就是，能让这么多人同时中毒，只有一条途径可以做到，那就是水源！
“吩咐下去，从明天开始派人守着这口井，不得让任何人吃此处的水。”夏侯渊负手，手指有节奏的敲着手背：“将另外几个村子里的井一起封了，去查洪水之后，这里有没有可疑的人来过。”
鲁忱点头，脸上郑重领命而去。
第二日，鲁忱回报：“爷，有村民说，洪水的第三天，有个男人来过，那人形色匆匆，还和村名打听过附近有没有水井，因为洪水的关系，水井的水早已浑的不能用，要不是实在没有水喝他们也不会在井里打水，所以那人的行为非常奇怪，让他们印象记忆深刻。”
“属下问过那人的长相，高瘦型，眼睛有些倒三角，看人时是斜着眼睛的。”
风千华身侧的拳头紧紧握着，神情狰狞而萧杀！
夏侯渊安抚看她一眼，继续问道：“可查证过，村名开始有人中毒，是不是从那人走了以后？”
鲁忱急忙点头：“是，核实了时间之后，确认那人走后，当夜各处村子里就有人开始中毒。”
“发消息给天香楼，两天内给本王准确的名字！”
两日后，鲁忱再次回来，将一封信交给夏侯渊，他不急不慢的拆开，脸上的神情是预料之中的沉着。
风千华心中已有预感，是拿过信细细看了一遍，怒道：“混账，竟然有这样的人！”
“吴全凤曾任一年京官，后外放到卞溶做了巡抚，与徐文清，金道阳暗中都有来往，此次灾银的吞没贪污之事必然少不了他！”
所以他才急着让村民中毒，以为用瘟疫可以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风千华一拳砸在桌面上，眼中煞气腾腾：“该死！为了一己私欲竟然不惜害死这么多人！”
夏侯渊将手中的信折存放好，脸上划过丝冷意的算计，边朝外走边道：“走吧，鬼仙应该快到了！”
风千华自然明白，此刻依旧是解毒最重要，只要村民解救，接下来，她就会让那些妄想逃脱罪责，只手遮天毫无人性的人，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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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城中静悄悄的，所有人陷入焦虑的等待中，鬼仙的药虽不能治本，但死亡率却是明显下降，相反的，此刻金都早已是热闹非凡，朝臣刚刚得到端木箫和秦王已经前后脚到了杭城的消息，随后就接到骆镇数家商铺联名状告，他们集体被某位朝廷命官讹去财物的骇人惊闻，紧随而来，叙州知府金道阳突然死在家中，秦王随后驾到，无意发现其不但死养重兵，甚至有意图谋反之心，秦王大怒之下先斩后奏抄其家，斩相关人员六十二人，绞获纹银三千万两，珍宝无数，正在运往金都的路上，这一系列的事情让所有人措手不及诧异连连的同时，卞溶巡府一封奏折，顿时让所有人陷入一阵恐慌之中。
杭城爆发了瘟疫……
皇帝忧心冲冲坐于龙案之上，大周是以农业治国，若要按照以往的惯例，使用屠村烧村的办法，那杭城就会散失大量的劳动力，以此往后几年都将无法摆脱贫困，他皱着眉语气中有难以察觉的暗怒：“秦王与御史可有信回来？”
负责处理奏章的内阁陈学之眼眸一闪，迅速低下头，回的斩钉截铁道：“没有！”
皇帝眼眸闪了闪，并为说话……
刘长远见皇帝不说话，脸色莫测，脚下一抬就出列站了出来：“皇上，瘟疫之事绝不可轻视，以微臣看，当立刻下令将杭城外重兵隔离，若是疫情严重，当……”他的话未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其中隐含的深意，区区几个村落，千人不到，若是疫情一再恶化而影响到它处，再蔓延至全国，后果不堪设想！
当断不断，反守其乱！
弃卒保车，是最好的也是最立竿见影的办法！
“皇上当断不断，反受其害啊！”
“住口，你若烧村屠村，王爷与御史大人岂不危险，况且，王爷没有消息回来，就是最好的消息，以王爷的手段，说不定有办法处理，刘大人轻描淡写的一句，依老夫看简直泯灭天良，猪狗不如，哼！”裘正上前一步，满面怒容的喝吗，声若雷霆毫不留情！
刘长远害怕的脖子一缩，有些心虚的看向裘正，但心中仍旧不甘心，亦是拂袖喝道：“老将军难道不记得，历史上哪一次瘟疫不是数十万计的死亡，妇人之仁的结果，您老怕是也承担不起！”
皇帝冷眼看着两人争的面红耳赤，视而不见，反而小声问道：“太子何在？”
吴德福上前压低着声音回道：“皇上，太子天未亮便去了瑞阳王府，还没回来。”
太子殿下这几天来，几乎每天都待在瑞阳王府，为了那件事也是心力交瘁！
皇帝急不可查的眼眸一闪，略为沉吟，回收起身：“此事再议，退朝！”
皇帝淡淡的模棱两可的态度，让某些人心中的浮着的石头立刻沉了下去，回到府中，徐文清迅速铺开纸笔，一气呵成，收好信小心的放入信封之中，交由旁边的士兵说道：“将这个送去吴大人，让他动作必须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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