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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面圣


山间风凉,陆逊的头脑清楚了一些,周围站着几十个人,这些人知法犯法,必然有强大的后盾,他只恨自己棋慢一招,不能将他们绳之以法。

        有人推来了一个巨大的绞架,还真是要给自己留个全尸呢,陆逊几乎要发出冷笑。绳子粗糙的表面摩擦着陆逊的脖子,身体被吊起来,他微微闭上眼,真的要葬身此处了吗?心有不甘啊,他四岁启蒙五岁习武,一心要铲除奸邪忠君报国,这才走到哪一步?他又想起了那个在一堆尸首中爬出来,满脸是血不知所措的小小身影,叶遥啊。

        一支箭带着啸音,扎穿了行刑人的胸口。从四面八方的黑暗中,涌出了几十个精悍的年轻人,将村民四下围住。为首的青年一跃来到绞架前,单手将绞架顶端劈开,陆逊应声落下,那青年伸手,轻轻环住陆逊,稳稳落地。

        虽然那青年蒙着面,但看这力大无穷的气势,他便猜出了那是谁。

        “叶遥,你来了。”陆逊的嗓音干涸沙哑。

        “我再不来,您可没命了。”生死关头,叶遥说话也胆大起来,一时没有了尊卑。

        “莽撞。”陆逊发现自己躺在叶遥怀中,又想想刚才被救下来那一幕,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嘴上就强硬了些。

        几十名锦衣卫与那些村民缠斗在一起,叶遥带来的都是精兵强将,可那些村民显然受过训练,丝毫不占下风,一时打得难解难分,叶遥一把利刃在手,死死地护着陆逊。

        在无人注意的矿洞边,突然一声巨响,又一拨人出来加入了战局,一下改变了局面。

        叶遥定睛一看,又是锦衣卫?松年?

        村民们没有想到对方会突然来了援兵,有些慌乱,很快败下阵来。一个都没有来得及逃出去,便全被绑了跪着。

        “大人!”松年欢天喜地冲过来,“我就知道您没死!”

        松年上前一把抱住陆逊,差点把陆大人一口老血挤出来:“我们在洞里醒来的时候,你们不见了,我还以为你们被埋了,在里面挖了几天都没挖到!”

        “咳咳,那你们是怎么出来的?”陆逊问。

        “他们想把我们活埋了,哪儿有那么容易,我虽然没带着火雷,可我藏着材料呢,想着出来给你报仇,这不,刚炸出个口就看见你了。”松年觉得自己立了功,美滋滋的,“咦,叶哥,你怎么从外边冲进来了?”

        “哼,等你出来,那大人都在绞架上晾凉了!”叶遥生气的时候很不好惹。

        “咳咳……”陆逊默默捂住自己的心口。

        半月后。

        “叶哥,我跟你说,那些村民,绝对不是村民。”又一次审完了从宏县带回的村民,松年神神秘秘地对叶遥说。

        叶遥满头黑线:“这还用你告诉我啊?正经村民能跑去私开金矿?”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说,这些村民也不太像土匪,你看咱们审了这么多天,什么办法都用了,这几十个人,一个松口的都没有。”松年道。

        叶遥陷入了沉思,的确,半个月过去了,这些人几乎没有透露太有用的信息,一口咬定了是贪图钱财无人指使,简直就是伸着脑袋等死。这天是叶遥和松年一起审的村里的老大,那家伙全程闭着眼,唯一一次睁眼是吐了口血,叶遥简直都要佩服他的硬气了。

        “那你有什么想法?”叶遥问。

        “叶哥你知道,我家除了我,我爹、我哥哥们都在军队,从小也是在兵营里混大的。我瞧着这一群人,纪律严明、意志坚定,还配合默契,怎么看怎么像……”松年闪闪烁烁。

        “怎么可能?”

        “他们就算不是行伍里出来的,也一定受过很正规的军队训练,不然不可能这样。”松年对自己的判断很有自信。

        这样一说,叶遥也觉得有些道理。但是,谁训练了他们,又把他们放在朝廷的腹地,到底是何居心?

        “叶遥!”陆逊手持一封书信,唤她过去。

        这半个月,陆逊可一点没闲着,身体没完全养好就往外跑,一会去宏县的金矿,一会又跑去进宫面圣,一个人恨不得劈成三个人用。

        叶遥想叮嘱他注意休息,又觉得多余。

        陆逊一副很开心的样子:“案子有进展。”

        他掏出一个金元宝。

        “哎呀,这是赏我的吗?谢谢大人!”叶遥还没开口,松年就一把接过来。

        陆逊瞪了他一眼:“松年,你回去把人提了接着审,审不出消息不许吃饭!”

        松年哀嚎着离开。

        叶遥把金元宝放在手里:“大人,这元宝金灿灿的真好看,不给松年,可以送给我吗?”叶遥的眼睛在元宝的反光下亮晶晶的,陆逊差点说好。

        他很快反应过来,责备道:“遥儿你怎么也这样,天天跟这帮熊小子混,一点没正经。”

        “好了陆大人,您说事儿。”

        “这元宝你看,可有异常?”陆逊得意的问。

        叶遥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研究了一通:“没什么啊。”

        陆逊将元宝的底面对着阳光,金灿灿的元宝亮的晃眼,而那里极为隐蔽地雕刻了一些细小的花纹,不刻意看根本注意不到。

        “这些人挖出金子,却不肯交待金子的流向,我在矿山找到了一批铸好的金子,发现他们自己是做了这种标记的,但在市面上却从未见过标记的金元宝。这很奇怪。”陆逊说。

        “挖出金子不拿去用,绝对不可能。但是这么多金子一下流通出来,也太显眼了,他们也许是分批销赃,一点一点拿出来用掉?”叶遥猜测。

        “不,那样效率太低了,我把这图样发给了南北东西所有的暗哨和我认识的一些人,最后终于发现了它的踪迹,但你一定猜不到在何处。”

        这陆大人也学会说话说一半了,叶遥有点着急:“哪里?”

        “塞外。”这两个字从陆逊嘴里平平淡淡吐出来,却改变了整件事情的性质。

        本朝建国已有四十余年,从最初的百废待兴,到现如今大部分百姓安居乐业,一切都仰仗先帝修养生息的策略,所以百姓倘若务农,便不用服兵役,这样做的好处是生产力恢复很快,但也有弊端,便是兵力衰退。

        从二十年前,塞外就不断有骑兵来犯,无不是看准了中原地域辽阔,百姓富庶,当地百姓不堪其扰,苦不堪言。当今圣上即位后,为了杜绝与塞外的战事,先是嫁了一位公主,换来五年和平,公主在塞外也不知受了怎样的苦,生病之后一命呜呼,陛下痛心疾首,可那边竟然派使者来京,再求娶一位公主。圣上一怒之下,斥巨资加强军务,图谋在十年内击退所有来犯骑兵,谋得边境安宁。

        所以,求财和通敌,可是完全不一样的罪名。赵海之死、烧饼铺夫妇之死,都指向了沈家,沈家与金矿脱不了干系,如果说金矿流向了塞外,那沈家,难道真的是,通敌?

        叶遥突然想起了自己父兄死时被劫的那一批官银,同样是销声匿迹,会不会也在塞外?

        “所以,你今天要同我一起做一件事。”陆逊说。

        “什么事?”

        “跟我一起去面圣,就现在。”陆逊说。

        “参见陛下。”两人伏在地上。叶遥偷偷瞥一旁的陆逊,陆逊一脸淡定。

        她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就被带来面圣了,她不清楚原因,也懒得问,反正陆大人不会害她就是了。

        “陛下,臣已将证据呈上,这是目前调查的结果。”陆逊开口。

        “朕看过了,此事兹事体大,沈家是开国元老,若没有十足证据,万不可轻举妄动。”皇帝的声音听起来并不苍老,叶遥猜,他应该是个慢性子的中年人。

        “你带的这个孩子是谁?”皇帝问。

        “回陛下,这就是臣今日要上奏的另外一件事。陛下可还记得几年前京郊官银被劫一案,当时押送的镖局二十人,全部命丧当场,她是唯一的生还者,她叫叶遥。”

        皇帝叹了口气:“八年了,朕记得,那是朕即位两载,遇到的第一庄悬案。”

        “臣当时大胆,收留了这女孩进锦衣卫,如今她已经长大成人,臣请求让她协助我,将如今的金矿案与当年的官银案一并彻查!”陆逊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叶遥愣在当场,她没想到陆逊就这么直接地把自己的身份说出来,锦衣卫从来只收男丁,如果圣上计较起来,那这也算欺君之罪啊。

        “准了。”陛下沉吟了片刻,正要再说话,门外传来一阵骚动。

        “您不能进,王爷,王爷您这是要了我们的命啊……”侍卫们七嘴八舌地喧哗。

        却有一人,身着华服,大步流星冲进来,边跑边甩着袖子喊:“叔父,叔父!叔父救我!”

        侍卫普通一声跪在地上:“陛下,南郡王觐见!卑职们实在拦不住啊。”

        那被称为南郡王的男子,身着绿色丝绸长袍,浑身绣满了花,唇红齿白面容俊秀,还透着几分妖娆,他丝毫不去理会那侍卫,笑嘻嘻跪倒在皇帝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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