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窃宝

机会总是不期而至。这一日，沈荃正在康娘子这里耳鬓厮磨，来了个小厮，神神秘秘地贴耳说了些什么，沈荃便不顾康娘子不满，急匆匆走了，走之前还吩咐小厮去唤少爷更衣，和他同去。

        二人不在府中，岂不是天大的好机会，叶遥耐着性子服侍康娘子睡下，在熏香里加入了些许安神的药物，便换上一身便利的衣服出发了。

        沈荃的书斋其实并不大，不过三间屋一个小院，以他当朝首辅的身份来看，甚至是显得有些寒酸了。

        唯有门口那块御赐的匾，上书“尔雅斋”，透出书斋主人不一样的地位和情志。

        叶遥本想着混进去，但是沈望对这书斋看守极其严格，门口两个小厮每三个时辰换班，从不间断，书斋里伺候的丫鬟书童都是自幼养在府中知根知底的人，凭她一个妾室的丫鬟，根本进不去。

        她暗笑，这沈望的能耐，倒是很适合去锦衣卫。

        思来想去，叶遥只能借着夜色掩护，悄悄潜入。正门是进不去了，但是凭她的身手，从墙外直接翻进去并不难，从起身到落地，门口的小厮没有听到一点动静。

        书房一片漆黑，月色仅从窗子的缝隙透出些许光影，叶遥掏出随身携带的夜明珠，借着微弱的光线在书案前翻找。

        她受过训练，夜间目力极好，可这样毫无目标地搜寻证据无异于大海捞针，她轻手轻脚地翻看着，都是些处理公务的文书和家中开支的账册，并没有什么异常。

        所幸她办案经验丰富，知道搜证急躁不得，因此不放过书房的每一本册子，细细查看了许久。

        就在叶遥脑中核算着账册的账目的时候，书房的门突然响了，叶遥身手敏捷，片刻之间已将册子原样放回，夜明珠塞进怀中，人也躲在了屏风后的暗影中。

        沈望打开门的时候，觉得空气中飘过一丝不寻常的气味，他点亮灯四下看了看，所有的物品都在原处，并无丝毫异样。他伸手在书案上翻出了一封书信，便匆匆离去。

        沈望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叶遥才松了口气。

        没想到二人外出这么快回来了。此时天已经有些亮色，她在夜晚最后的几缕阴霾的掩护下，回到自己房中。

        此后连续几日，叶遥轻车熟路，夜夜在书斋探查，现在她已经摸清了每一本书的位置，每一个花瓶的朝向，甚至这沈府的每一笔账，她都了然于心，却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昨日，陆大人还派了一个兄弟递了消息，要她算好日子，就算一无所获也准时出府，接应事宜已安排好。

        叶遥心有不甘，她总觉得书斋中一定有猫腻，这父子二人所有与公务有关的事宜都是在书斋处理的，如果这里没有蛛丝马迹，不是他们藏的太深，就是自己太愚蠢。

        这样想着，叶遥便有些着急，看得见的地方没有线索，那一定藏在看不见的地方。

        这日，沈荃与沈望又出府去了，她便潜入书房，沿着地面、墙面一寸一寸敲打，试图找到可以用来藏物的暗阁。

        书房的陈设十分简单，桌、椅、架，这种搜寻的方法虽然看似蠢笨，其实是最稳妥的。

        果不其然，叶遥发现在靠近窗台的角落，一处极为寻常的地方，墙面有一块敲打起来声音异常，似乎是中空的。

        她心中的弦一瞬间被绷紧，果然有暗格！可这打开的机关却不知在哪，叶遥已经没有耐心再找下去，她摸到了墙面的一条缝隙，于是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沿着缝隙试图撬开暗格。

        也许是因为暗格所在之处太不显眼，所以隔板并非十分厚重，加上叶遥在锦衣卫中学过一些破拆之术，很快竟然就将暗格拆开了大半。

        借着夜明珠的光，她隐约看见里面是一些文册，激动不已，抓在手中刚要翻看，突然觉得后背发凉，一转身，一个人在背后冷眼看着她。

        夜晚的寒光，也比不上这人眼中的锋利，沈望。

        沈望微微一笑：“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不要闯祸，就是不听呢。”

        话音未落，叶遥的匕首寒光乍现，直奔沈望面门而去。

        下一刻，却轻松被弹开。叶遥还没来得及掏出暗器，便已经被反手钳制，跪在地上，实力悬殊之大，让她心里暗暗惊叹，一个纨绔，居然有这种功夫。

        沈望却不再看她，挥手让家丁进来，将人蒙了眼睛带走。

        叶遥眼前一黑，再亮起来的时候，只看得见远处微微的烛火光，她一时有些恍惚。她的双手被绑在身后，跪在冰冷的地上，那地上铺满了尖利的石子，腿上的刺痛让她瞬间清醒。

        “说吧，谁派你来的？”沈望坐在不远处的一把椅子上，摆弄着手中的白玉扳指。

        好一个朝廷重臣，内阁首辅，家中私设地牢，这可是重罪。

        叶遥心里把沈家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嘴上却突然哭出了声：“公子，求您饶了小人吧，小人只是贪财，想偷点值钱的东西。小人知错了！”

        叶遥抽抽搭搭，背着手磕起头来。

        “贪财？康娘子房中金银财宝不够你偷的？”

        “康娘子对钱财看的紧，所以小人才误打误撞进了书房，求求公子，饶小人一命。”

        “别装了，赶紧招，可以让你死的舒服点。”沈望语气冰冷。

        叶遥索性也不说了，只是哭。反正任务已经失败，横竖是个死，现下最重要的是不暴露身份，入了锦衣卫的门，命早已不是自己的。

        见她久久不说话，沈望似乎也没了耐心，转身离开，留下一句话：“打，打到招为止。”

        两个家丁上前，将叶遥推倒在地，拎着皮鞭恶语相向：“我劝你还是赶紧说吧，看你细皮嫩肉的，哥几个的鞭子你可吃不住。”

        叶遥一声冷笑，闭上眼睛，就这？

        这嗤之以鼻的态度虽拿捏地好，鞭子真的抽到身上的时候，叶遥还是疼的一声尖叫，不一会，人便昏了过去。

        家丁本以为这是个有功夫的，耐打，手上便多使了几分力气，哪成想这才几下人便晕了，忙用水泼醒她，继续打。

        如此反复几次，也不知过了多久，水也泼不醒了，两个家丁也打累了，便商量着休息一会。

        这一休息不打紧，回来的时候，见那丫鬟还躺在地上，用手一量，竟然断了气，赶紧去跟沈望请罪。

        “公子，这个丫头嘴硬的很，我们抽了半天她什么也不说，后来我们哥俩打的没力气了，手上也没用多大劲儿，不知怎么就断气了。”

        翠花就那样躺在地上，像一个装满了旧物的麻袋。

        沈望把丫鬟脸扳过来，的确气息全无：“抬出去扔了吧，别叫人看见。对了，派人去跟康娘子说一声，说叫翠花的丫头家里出了事，被遣回家了。”

        夜间，城外。

        两个家丁架着马车，鬼鬼祟祟地缓缓前进，家丁四处张望，靠近一片乱葬岗的时候，从车上推下一个人，又趁着夜色掩护扬长而去。

        冰冷的地面上，叶遥的尸身横在草丛中，偶尔有夜间出没的虫子从她尚且幼嫩的面颊爬过。

        不久前，她的父兄就在距离此处不远的地方丧命，有风经过，吹起肆意生长的野草，在夜间摇曳出诡异的影子。

        不多时，一黑衣人策马疾驰而来，在月光下细细搜寻，找到叶遥的尸身，一把抱起，跃上马背，又如一阵风般离开。

        马蹄声在夜间显得格外响亮，但黑衣人仿佛顾不上许多，一路不曾停歇，自西街角门进了锦衣卫镇抚司。

        镇抚司即便是角门，也是威严庄重的，月光下，门上镌刻的图案显露出可怕的阴影。不知从何处驶来一辆马车，车上人的声音冰冷。

        “竟然惊动了锦衣卫，看来，他们是要连根拔起了。”一人在侧小声说：“少爷，要不要我们趁其不备，连夜杀进锦衣卫？”

        “呵，好大的口气，墨锋，你只是我养的暗卫，锦衣卫可是当今圣上的鹰犬，你拿什么跟她们比，不自量力。”

        沈望转了转手中的扇子，戏谑地看着身边的男子。那人名墨锋，是沈望一手训练出来的沈府暗卫的头目，对沈家忠心耿耿。

        “这锦衣卫中竟然还有女子？这女子埋伏许久，也不知可曾盗取府中消息。”墨锋心有疑虑。

        “回府吧，我本想再蛰伏几年，可山雨欲来风满楼，这世道，怕是很快就要不太平喽。”马车如鬼魅一般，静悄悄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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