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卧底

叶遥回到镇抚司，陆大人似乎等了她许久，见她回来，屏退左右。

        “叶遥，沈家在找丫鬟，这是个潜入沈府的好时机。”陆逊走近叶遥，发现她头发上挂着不少水滴，外面该是下雨了。

        “你就不怕我跑了？”叶遥语气带了些戏谑。

        陆逊看着这女孩，他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她看起来那么无助又脆弱，后来她手刃仇人时，又是那么坚决狠辣，真让人捉摸不透。

        从邹县回来之后，她仿佛变成了一个没有丝毫畏惧的人。

        “你不会跑。沈家的事查清了，也许你真正的仇人就会出现，把那个人绳之以法，你才算真的报仇。”陆逊语气平静。

        “放心，我愿意去，总不能让兄弟们男扮女装去当丫鬟吧？”叶遥满脸轻松。

        “沈府一向御下严厉，现在执掌家中大小事务的是沈荃的儿子沈望，此人是出了名的工于心计、心狠手辣。这几个月以来我们之所以毫无进展，多半是因为他。此去，十分凶险，有一处做错，很可能命丧当场。”陆逊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那就更应该我去了，我本来就无牵无挂，一条贱命而已，何惧之有。”叶遥没有丝毫害怕。

        一向果敢的陆大人沉默了，两人都不说话，都等着对方打破这寂静，却都不知在想什么。

        “今夜我让人给你安排个身份，带引你去应征，能不能潜进去，进沈府之后又如何，全看你自己了。以一月为期，若还查不出线索，传消息给我，会设法带你出来。”

        “是，大人！”叶遥转身，回去准备。

        “叶遥。”陆逊突然叫住她，“万事小心。”

        叶遥停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放心！

        第二天，沈府院中。

        康娘子坐在庭院的高阶上，一边晒着太阳嗑瓜子儿，一边拿眼睛扫着眼前这几个丫头，管家在旁边小心翼翼伺候着。

        一个黑头黑面的老婆子，满脸谄媚地介绍：“夫人，这几个丫头我都检查过了，清清白白、身体结实，又都忠厚老实，做起事情来也勤快，夫人您看中哪个，只管跟我老婆子说。”

        康娘子吐出一口瓜子壳，眯着眼睛，这个太高、那个太瘦，有一个倒是白白净净漂漂亮亮的，可这太漂亮的放身边，如果对老爷起了歪心思可就不好了。

        她问：“我这里活也不重，就是想找个人陪我说说话，你们几个平时都喜欢干嘛？”

        几个丫头依次回答，都想投其所好，有的答绣花，有的答梳头，到了叶遥，“小人从小就喜欢听戏”。

        康娘子眼皮抬了抬：“都听过什么？”

        “什么都听，最喜欢《牡丹亭》、《琵琶记》。”

        “还真懂些，你叫什么？”

        “翠花。”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叶遥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陆逊给她安排的身份，名字起得也太随便了。

        “嗯，不错，翠花，你留下吧。”康娘子倒是挺喜欢这个名字，听起来就憨厚朴实，有家乡的泥土气息。

        叶遥准备工作做的细致，她连夜熟读了康娘子的卷宗。

        这康娘子本是戏子出身，在京城也是小有名气。可即使绝世名伶，一旦年老色衰，也难逃嫁给大户人家做小的命运。

        沈荃年轻时是个远近闻名老成持重的人物，发妻早亡多年都不曾续弦。后来因为爱听康娘子唱戏，便不顾儿子反对，硬是把她娶进了门。

        没过多久康娘子有了身孕，更是恃宠而娇，虽是妾室，沈府中也无人敢对她不敬。

        若是生了儿子，就算是出身低微，也少不得要把沈家的家产分掉一些。

        想来她与那沈望的关系也不会好。说是找个丫头伺候自己，不过是想借机翻出点水花来。

        叶遥悄悄拿眼四下望了一望，府内房屋雄伟气派，庭院宽阔整洁，下人各司其职，井然有序。

        沈荃家中只有康娘子一个妾室，这沈府是没有女主人的。眼前这井井有条的一切，想必都是年纪轻轻便执掌家中大权的长子沈望所为。

        康娘子的院子本在偏僻处，但因为有孕，时常闹着要见沈荃，便迁到了一处距离沈荃书斋较近的小院，这里闹中取静，环境也雅致清幽。

        果然如康娘子所说，院子里的活并不重，每日除了吃饭，就是给康娘子当观众，听她唱戏，然后变着法的夸她，每天都要夸到词穷，康娘子才心满意足地去歇息。

        一连几日，都没有见到沈荃和沈望，叶遥也没闲着，她已经将沈府中她所能经过之处绘制成地图。

        根据刚混熟的几个丫鬟透露，沈荃日日都要去书斋，她决定从书斋查起。

        她所住之处距离书斋不远，但书斋白天晚上都有家丁把守，沈荃与沈望时常在书斋待到深夜，很难寻得时机，她一直伺机而动。

        她还没有着急，康娘子却坐不住了，沈荃一连几天没来看她，她就好像丢了魂一般。

        翠花怎么夸也觉得不好听，心烦气躁，摸着肚子发火，嚷嚷着：“荃郎，你怕是把我和腹中的孩儿忘了，走，翠花，扶我去书斋。”

        叶遥自己也没想到，进书斋的时机是这样来的，她搀扶着康娘子，堂而皇之地进了书斋。

        门口的小厮要拦，哪里拦得住，康娘子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嘴里喊着“荃郎，荃郎！”便直冲进门，叶遥紧随其后，作势护着康娘子，也跟了进去。

        那书案前坐着一位年长之人，想来就是沈阁老，另有一位年轻男子立在一边，身穿天青色长衫，头微微低垂，应该是沈望。他正在说着什么，被突然闯入的康娘子打断。

        “荃郎！你为什么好几日都不去看我？”康娘子不顾自己有孕在身，整个人如一朵花蝴蝶，轻飘飘扑入沈荃怀中。

        这沈大人刚才还满脸严肃，此刻却面带尴尬地安慰起康娘子来，他唤康娘子的乳名：“月牙儿，近日事多，忙完了就去看你，你这冲到书斋里，像什么样子？叫人看了笑话！”

        “那又如何，我可不是什么名门闺秀，你不去看我，我便到书房来寻你啊！”康娘子好像从不觉得自己身份低贱，而且还敢对着首辅大人你啊我啊的叫，沈阁老不仅不恼，还连声安慰。

        “父亲，既是姨娘来了，那儿子就先退下了。”一旁的沈望开口，声音冰冷，语气谦和却没有温度。

        他不等沈阁老回答，便行了个礼，自行离开了。

        这下，房间里只剩下了沈阁老、康娘子和叶遥。

        那两人腻腻歪歪，全然不在意一旁的翠花，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丝尴尬的气息。

        翠花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她假装害羞，背过身去，细细打量起这间书斋。

        两旁有高大的书架，中间的桌子上堆了很多书。门窗是紧挨着的，翻进来不困难。

        但是这里东西太多了，如果探查，要从哪里查起呢？叶遥心里暗暗谋划着。

        康娘子猛然想起翠花还在，匆匆打发她出去。

        方才这时间，已经足够让叶遥把书斋的内外结构了然于心，定要设法再进去查看一番。

        出了书斋，叶遥的步伐慢了下来，她边走边在头脑中演算着，却没有注意到突然出现的身影。

        眼看就要撞上，那人后退一步，叶遥狠狠跌倒在了地上。

        是了，在这府中她是不会武功的丫头翠花，当然不能用她漂亮的轻功。

        叶遥揉着自己酸疼的膝盖，抬头望去，沈望？

        此时已过了黄昏，天色渐暗，叶遥看得并不真切，隐约瞧见一张眉目清俊，轮廓分明的脸，似乎挂着些许笑意，倒是不像传闻中那般可怕。

        “你就是新来的丫头？”沈望问。

        叶遥立刻低下头，她压低声音，想让嗓音听起来憨厚一点儿：“是的大人，奴婢是新来的丫头，翠花。”

        “翠花。”沈望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下：“好名字。府里的规矩你也知道，以后好生照看康娘子，若是她再跑到书斋闯了什么祸事，你们可也是要受连累的。”

        叶遥一时之间竟然不知如何回答，犹豫了片刻抬头再看，人已不见踪影，才略松了口气。

        她不能在这时候引起沈望的注意，可康娘子又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人，这一趟，把火引到了自己身上，还是要想法子稳住她。

        第二日开始，叶遥就花了些心思。

        康娘子爱美又骄奢，她便时常进言，从哪里又打听到了些新奇贵重的玩意儿，遣小厮去买回来，又或是流行了什么时新的裙子式样，也原样搬回来讨她欢心，每日忙得不得了，便不再总想着去书斋闹事。

        哄得康娘子开心了，还另有好处，平日康娘子对院中的丫头动辄非打即骂，唯独对这个翠花另眼相看。

        天气渐渐热起来，康娘子身子越来越懒，胃口也差，这也不吃那也不吃，整天发脾气，缠地叶遥无法脱身。

        管家从外边找来个厨子，长的健壮如牛，做的一手好菜，弄了几个清新爽口的冰酿黄瓜、西瓜盅之类的小点，康娘子才消停些。

        只是这厨子每次来送菜，都探头探脑，冲叶遥挤眉弄眼，弄的她心里发慌。

        连康娘子都看出来了，笑嘻嘻问：“翠花你看这大厨怎样？怕不是看上你了？”吓得她落荒而逃。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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