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因君拚却一生情04

桃林之中，溪水依旧清澈。

        桃叶已然蓁蓁，绿叶之间，隐隐有实，青青可爱。

        还是那座庭院，那间屋子，依旧是卫子慕身上奇特的熏香的味道，让沐远晴有些沉迷其中，不愿意醒来。

        卫子慕却起身穿好衣物：“天色已晚，你也该回去了。”

        沐远晴有些迟疑：“我还能……见到你吗？”

        “可以，”卫子慕轻笑：“待我想找你的时候，我会找你的……”

        “什么时候？”沐远晴面色潮红：“慕王爷你什么时候……会再来找我？”

        “我会找你的，”卫子慕眉眼灼灼：“放心。”

        有仆人在门外候着：“王爷……可以进来了吗？”却是一个大约中年的妇女的声音。

        “进来吧。”沐远晴有些迟疑，卫子慕却开了口：“上次想着这里没有个女人实在是不方便，所以请了一个老仆人来照料。”

        沐远晴并不在意，那老仆人听命进得屋内来，是一个中年妇人，面上微微的皱纹显示她已然不年轻了，只是那双眼睛却依旧明亮，想来年轻的时候，必然也是一个美人。

        那中年妇人打量了沐远晴一眼，轻轻叹口气，转向卫子慕：“王爷，老身把药端来了。”

        “谢过梅姨，劳烦你了，”卫子慕轻轻一点头，转向沐远晴：“来，把这药喝了吧。”

        沐远晴没有什么异议，走到桌前，看了看那一碗黑黑的汤药，有些为难：“我并没有生病……为何要喝药？”

        “喝了这药对你的身子有好处，”卫子慕面色不变：“来，喝了它吧。”语气很是温柔，让沐远晴再度晃了神。

        听话地将那一碗很苦很难喝的汤药喝光，沐远晴还在发愣，卫子慕却已然起身：“好吧，我让人将你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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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中，沐远晴还无法理解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怎么会如此这般不矜持！

        但是见到画儿的时候，还是收起那不安——她不能让画儿知道她与卫子慕的事情，因为以画儿的性子，一定会很生气的，不知道为何，她很害怕画儿生气。

        好在相安无事，画儿并没有问起她和卫子慕发生了什么，还为她隐瞒了其他人，沐远晴稍稍安下了心。

        那之后，她与卫子慕又见了几次面，都是避开了画儿的，直到有一天画儿撞见了她从后院偷偷溜出的情景，问了她，才知道了实情。

        画儿很难过，却似乎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再度为她隐瞒。

        沐远晴全然投入了卫子慕身边，不肯醒悟过来。

        这一日，卫子慕终于想起要问沐远晴的身份：“过了这么久，还不知道小姐是哪家的千金呢？”

        沐远晴愣了一会，想起卫子慕过去说过的话，终于还是摇头：“不用知道也好吧。”她知道，卫子慕并不喜欢受到束缚，若是知道了她的身份，怕是会以为她是和其他人一样是想纠缠于他——更何况，沐之善和卫子慕政见不合，知道了未必是好事。

        卫子慕似乎也不愿意追究，只是看了她一眼：“你该喝过药然后回去了。”

        “王爷……”梅姨在屋外轻轻开口：“今天那药老身带过来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全洒了……要重新熬一遍，再等等吧。”

        “也好，”卫子慕点点头：“梅姨你没事吧。”

        “没事，”梅姨轻轻应着：“那老身再去熬药了。”

        沐远晴起身，有些尴尬地坐在那里，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外边却突然吵吵闹闹起来，卫子慕面上不耐，唤过外边的人：“发生了什么事？”

        “小姐！”却是画儿的声音，沐远晴有些焦急，连忙看向卫子慕。

        卫子慕轻轻一点头，便看到画儿冲了进来，跑到沐远晴床前：“小姐，老爷急着到处找你呢……我实在是瞒不过去了只好过来找你了！”

        “好！”沐远晴也急了：“我们马上回去！”

        “等等——”卫子慕止住她们：“先喝过药再走！”

        “不用了，”沐远晴不以为然：“少喝一次没有事的，反正是补身体的药，不吃也没事！”

        “不行！”卫子慕却有些坚持：“一定要喝！”

        “可是……”沐远晴很是为难：“我们真的要急着回去了。”

        “没事的，”却是梅姨的声音：“让这姑娘把药带回去，今天之前熬着喝过就好了。”

        “好，只能这样了，”沐远晴吩咐画儿接过那药包：“那我们走了。”

        卫子慕叫住她：“一定要记得熬药喝了！”

        “好的。”沐远晴听到他关心自己，很开心，连连点头：“我不会忘记的，我回去就叫画儿把药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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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急急忙忙在卫子慕手下的护送之下回到了沐家，谁知沐之善找她却是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和她说一些京城各家公子的事情，沐远晴听得很不耐，却也不好反驳他什么，只能唯唯诺诺地听了，这才回到自己屋内。

        画儿端了那碗汤药过来：“小姐，该喝药了。”

        沐远晴看了那汤药一眼：“我不想喝。”她在卫子慕那里一直喝着那汤药，很苦……她实在是不喜欢那味道。

        奈何画儿似乎很是固执：“不行的，小姐一定要喝的……不喝的话，对身体不好吧？”

        “好了，”沐远晴有些为难：“很苦的。”

        “小姐！”画儿脸上很是着急：“小姐，是药三分苦，苦口良药……怎么能不喝呢？”

        “画儿……”沐远晴有些无奈：“你不是很讨厌慕王爷的吗……怎么他给的药你却要逼着我喝？你就不怕这药里会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吗？”

        “这……”画儿有些愣住，随即抬眼看她：“不管怎么样，这药小姐你是一定要喝的！”

        沐远晴不说话，画儿同样沉默，许久之后幽然开口：“小姐，听画儿的话，把这药喝了好吗……画儿也是为小姐好……小姐一定要信画儿！”

        沐远晴不再说话，半晌之后点点头。

        “那小姐赶紧把药喝了吧？”画儿连忙把药递给沐远晴：“要不药凉了之后会更苦的。”

        “画儿，”沐远晴看了她一眼：“你去帮我拿些蜜饯来好吗？”

        见画儿不动，沐远晴连忙道：“很苦的画儿……”

        画儿见拿她无法，连忙道：“好，我去我去……小姐，一定要喝药啊！”

        沐远晴连忙点头，见画儿离开了，掩住一转，立刻将那碗药倒到外边的花草之下，刚做完这一切，画儿也回来了，沐远晴连忙做出刚吃过药很苦的样子，接过画儿手中的蜜饯：“还是画儿最好了。”

        “小姐……”画儿似乎有些难过，欲言又止的样子却半晌没有说出什么，只是深深看了沐远晴一眼：“小姐你好好休息吧。”说着把她扶上床，为她整理好被褥，这才擦干了眼泪离开沐远晴的屋子。

        4.

        元昭寝宫之内，灯光未曾点起。

        卫子慕声音低沉：“必须，臣有一事相求，不知道陛下能否成全？”

        “你我之间，何须说这些，”元昭声音温和：“只要你想要的，朕都能给你……你想要什么？”

        “臣想……”卫子慕顿了顿，半晌之后终于开口：“臣想请陛下赐婚。”

        “赐婚？”元昭地语调瞬间变得怪异：“子慕……可是要离开了朕了？”

        “不会，臣不会离开陛下的。”卫子慕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臣会一直在陛下身边。”

        “既如此，”元昭断铁截钉地道：“那为何要提起这件事？”

        卫子慕轻轻一叹：“臣在陛下身边多年，陛下久居宫中，自是不知道外边的人是怎么说臣的……”

        “谁敢说什么！”元昭似乎是怒了：“说子慕你便是在说朕，岂能由着他们？”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卫子慕幽然一叹：“嘴长在别人身上，要说什么自然不是能禁得住的。”

        “无论如何，”元昭依旧怒：“说你的不是便是说朕的不是，朕绝对不会轻饶了他们！”

        “陛下这样说，臣已经很高兴了，其他的臣也不奢求，”卫子慕幽幽道：“臣也不希望因为自己而引得百姓对陛下的不满，所以臣才请求陛下赐婚，以绝众人之口。”

        “如此说来，这些年倒是委屈了子慕你了，”元昭低下声音：“只是这和赐婚有什么关系？”

        “臣在想，”卫子慕轻轻开口：“那些人一直说着，无非就是因为臣一直未婚，若是臣娶了妻子，那些人应该是不会再说什么了吧？”

        “既然子慕你这样想……”元昭有些迟疑，不过终于还是答应了：“那朕便听子慕你的吧……只是，子慕有没有想好的人选了？”

        “正想让陛下你帮忙挑选呢，”卫子慕轻笑：“不知陛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臣想着这种事情，或许陛下来决定比较好。”

        “那是自然，”元昭稍稍安下心来：“那朕便为子慕挑一门好婚事吧。”只是语气里，依然有些吃味。

        顿了顿，元昭再度开口：“子慕的妻子，身份绝不能低了……想来元阳那样的身份最适合子慕……只可惜……”他没有再说下去。

        卫子慕轻声开口：“臣倒不是这样想。”

        “那子慕你是怎么想的呢？”元昭语气里有些担忧：“那子慕觉得怎样的女子才适合子慕呢？”

        “臣想……”卫子慕凑近了元昭：“像长公主那样女子，是不适合的，容臣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长公主这人太过盛气凌人，若臣要娶亲，最好应该是找一个贤良一些的女子……臣并不是说长公主不够贤淑……只是——”

        “子慕不必为元阳说好话，”元昭叹气：“她什么性子我自然知道，也知道她让子慕你受苦了……好在她此刻已经不在宫中，再也不能生事了。”

        卫子慕只能跟着叹气，元昭顿了顿：“对了，子慕到底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没有，”卫子慕轻声道：“不知陛下是否知道哪家大臣的女儿到了适婚年龄？”

        “这……”元昭有些为难了，同时辩白道：“我对这些事情并不怎么上心。”

        “那……”卫子慕迟疑了一下，终于开口：“我听说沐将军有一个适婚的女儿……”

        “沐之善？”元昭愣了愣：“他女儿？”

        “我听说最近沐将军到处为他女儿张罗婚事，”卫子慕看向元昭：“听说沐将军从小便严厉训诫自己的女儿，想来她应该是贤良淑德的女子——这样的女子，娶回家之后便不会怕她会向长公主一样对臣与陛下的事情横加干涉……”

        “本来朕还担心子慕要娶亲是要离开朕，”元昭似乎很感动：“没想到子慕是真的为朕着想……倒是朕亏待子慕了。”

        “陛下言重了，”卫子慕轻笑：“那么陛下是恩准了？”

        “恩准了，”元昭连忙答应：“朕明日便帮子慕向沐将军提亲。”

        “那臣先行离开了，”卫子慕立刻起身：“明日早朝之时臣便向陛下请求赐婚。”

        “何必！”元昭有些急了：“子慕今晚何不留宿宫中？”

        卫子慕有些为难：“可是……臣的朝服还留在府中。”

        “这些不过是小事，”元昭拉回他：“子慕你今晚便留下吧。”

        “那朝服怎么办？”卫子慕眉头皱起，却没有甩开元昭的手：“臣还是——”

        “德钰！”元昭却打断了他的话，唤过德钰：“你连夜去慕王府将子慕的朝服拿来。”

        “那劳烦德钰公公了，”卫子慕有些无奈地看了德钰一眼：“卫某先谢过了。”

        “何必与他客气，”元昭很不以为意，将卫子慕拉回：“德钰，回来的时候，先不忙着将朝服送来，待明日早朝的时候再一道送来吧。”

        “遵旨！”德钰看了卫子慕一眼，低下头：“那奴才便告退了。”

        待德钰离开，卫子慕这才转向元昭：“陛下，很晚了，安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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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已晚，沐府中，沐远晴却依然还未入睡。

        心中有隐隐的愉悦感觉，觉得会有什么好事将会发生一般，有些兴奋，翻来覆去的就是无法入睡。

        睡在外间的画儿听得她翻来覆去的声音同样无法入眠，忍不住便问了沐远晴：“小姐为何还不入睡？”

        沐远晴将头埋进被子中：“画儿你明知道……还故意问！”

        “小姐是又想那个人了吧？”画儿叹气，顿了顿：“有一些事……画儿不知道该不该和小姐说……”

        “说吧，”沐远晴见她似乎很迟疑，连忙开口：“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小姐……”画儿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小姐以后还是不要再去见那人了吧？”

        “为什么？”沐远晴不高兴了：“画儿，你不要总是对慕王爷有那么多偏见……他其实……应该是个好人。”

        “小姐……”画儿叹气：“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那便不要说了，”沐远晴余下不开心：“我不想听你再说他的坏话……很晚了，你睡吧，不用管我了。”

        画儿叹口气，再度沉默，许久之后幽然开口：“小姐我想求你一件事……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骗了你……你一定不要生我的气。”

        “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沐远晴不明所以：“只要你再说慕王爷的坏话，我绝对不会生你的气的。”

        “其实画儿有时候多么希望，那天没有带小姐去看桃花……”画儿语调有些难过：“那样的话，或许便不会有这么多的事情了……若是哪天小姐后悔了，一定会恨死我的。”

        “不会的，”沐远晴摇头：“我还要谢谢画儿你呢，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不会遇到他。”

        “小姐……”画儿似乎很难过：“也许……是画儿多想了吧。”

        “小姐，你也睡吧，”画儿叹口气：“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吧……我也希望，小姐不会伤心……只是……”她再度叹口气，始终是无法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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