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外头吵得再纷扰，也打扰不到窠窝里为奴隶的疗伤。
周悟和古蛟都懂些医疗知识，两个人凑在一处仔细查看奴隶的伤势，商量着该怎么用药。
那奴隶靠在岩壁上，微垂了眼眸，听着两人你一言“这肉都坏死了得剜掉”，我一句“这骨头没接好，得打断了再重接”，脸上依然毫无波澜，没点反应。
好像破烂的就不是他的身躯一样。
陆久安负责给药，奴隶的视线从那些琳琅满目的药品上掠过时，狠狠地停住了。基地的药是很少给奴隶用的，奴隶要，就得去求向导，他不愿自己像狗一样乞求对方，因此每每都扛着，要不是基地看他实在好用，会时不时给他些药，他才不至于早逝。
可即使在基地里，奴隶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药品，这叫他不得不开始重新思索起陆久安来。既然她是个上道的，那再想法子跟她达成交易，从她手里换点药，应当也可以。
奴隶这样想，也这样说了，陆久安倒是没什么迟疑，问道：“你能换什么？”
奴隶道：“杀人，杀星兽，都可以，我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周悟手一抖，药下得多了，伤口处疼得痉挛，奴隶的声音也只是微颤了下，很快又平静了下来。陆久安默默看着，想，这真是个吃了很多苦的人。
陆久安道：“你是不是会控制星兽？所有星兽都可以吗？”
周悟觉得他的人生在遇到陆久安之后就不停地在打开新世纪的大门，什么叫操控星兽？星兽那玩意沟通都沟通不了，怎么操控？这真不是在扯淡？
奴隶却道：“所以你想杀的星兽，我一定能帮你杀了。”
这尼玛竟然还承认了？周悟直愣愣地盯着陆久安，眼神好像在说，这是不是你们哨响公开的秘密？最好是，不然他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那些死在星兽爪下的兄弟。
陆久安轻轻摇头道：“他是特别的。”方才对奴隶道，“那先好好疗伤，我大概要和你订个短期的雇佣合同。”
奴隶知道这寨子里大部分的口粮都是靠猎星兽解决的，因此也以为是这个缘故，他很无所谓事不关己地闭了眼。
安静下来后，疼痛就和放大了百倍般在折磨他的神经，这很不好受，可只有如此，他才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在无边的疼痛中，他听到有个人冲进窠窝来，用不大却很兴奋的语气说：“如陆小姐安排的那样，那些人现在连个屁都不放，都在巴结蒋奕致呢。”
他没听到陆久安回答，却听古蛟道：“那蒋全的死，他们还追究吗？”
其实要追究也没什么，因为蒋全是真的死在蝗兽嘴下的，除非当时有人录像了，否则还真难查出什么来。只是这事，古蛟三人都不知道。
朱学英道：“都不提了，蒋阿姨经过陆小姐事先地提醒，每句话都讲得又狠又扎心，那些人一句都不敢多说，何况现在还盼着蒋奕致给他们弄食物呢，相当于命都握在别人手里，还有什么话能讲？”
古蛟就兴奋起来：“那很好啊，第一关就这么过去了，我们有个开门红，接下来做事都会顺当的。”
连周悟都应付了两句，唯独陆久安淡淡的，很平静：“光靠蒋奕致猎星兽怎么够。”
古蛟傻白甜：“那不还有陆姐吗？这位，额，先生看上去也很能打，有你们三在就跟从前的小寨一样。”
奴隶都有点疑惑了，怎么，陆久安说的“短期合同”四个字，还不能让他反应过来，自己不会是小寨的居民吗？现在竟然还想让他帮忙解决粮食的问题，真不知道等天真的人知道小寨差点被他屠了会是个什么反应。
陆久安没正面回答古蛟的问题，反而问奴隶：“对了，既然你还要在小寨住一段时间，我们
暂且通个姓名吧，我叫陆久安，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真是很遥远的记忆了，奴隶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穆九，我叫穆九。”
陆久安去找蒋奕致和蒋珂是在两天之后了，毕竟总要给他们时间埋葬蒋全的尸首。
在这之间，蒋奕致把蒋全真正的死因告诉了蒋珂，可这并不能让蒋珂的愧疚减少一二，她勉强道：“这并不能否认我的藤蔓强行打开了战车的事实，所以是我捅了爸爸一刀。”
蒋奕致原本想安慰她，此时却说不下去了。这件事里，若非蒋全想杀穆九，穆九不会动手。若非他要动蒋奕致，违背了承诺，藤蔓不会强行打开战车。若非他之前那样对蒋珂，蒋珂也不会狠下心放了那根藤蔓。
可以说，蒋全是被四个人同时杀死的。
两人正对着伤心时，陆久安来了，蒋奕致打起了精神和她说话，主要是为了驱赶穆九出去的事，这让陆久安很诧异。
蒋奕致的性子非常黑白分明：“他要屠小寨，是小寨的仇人，我们不把他弄死都是善良，怎么还能照顾他呢？你难道还想感化他？不可能的，我之前怎么对付他，他怎么报答我的？”
陆久安道：“可他说过会放过蒋阿姨，我看他不是不知感恩，只是恩怨很分明，你的好只记在你一人头上，其他人休想沾光。”
蒋奕致激动道：“可其他人有什么错？大事小事都是蒋叔做主，他把账算到其他人头上算什么呢？”
蒋珂也知道了穆九的事，垂着眼睑道：“大概是帮凶吧。”
“什么？”蒋奕致没想到蒋珂竟然会帮穆九讲话，愣愣地看着她。
蒋珂说得艰难：“其实那天晚上我也很恨寨子里的人，他们明明知道……我又是庇护这个寨子的人，可没有一个人出来帮帮我，最后还是靠我自己吓住了蒋奕洲才没让他得逞。虽然我做不到穆九那样的地步，太残忍了，可不代表我不会寒心。其实我也知道他们没错，有苦衷，可是就没法自我解脱。”
她觉得自己说混乱了，于是看着两个朋友：“我说得你们能明白吗？”
陆久安能不明白吗？有时午夜梦回，她还能闻到砸在身上臭鸡蛋的味道。大家都太懂法不责众的道理了，知道账是清不到头上的，大不了来一句“大家都这样，凭什么你只抓我”，就能赖掉。
毕竟谁又敢发起疯杀掉所有的人？于是要么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要么就趁机肆意妄为，被群体情绪支配。
陆久安对蒋奕致道：“能多一个朋友是一个朋友，至少目前看来，穆九还是个可以合作的人，所以暂时就不要把他变成敌人。说句难听的，凭他的本事，想杀我们轻而易举。”
拜托，他可是能控制星兽的。人再强，也架不住在星兽的围攻下血条会耗尽的事实，他根本不需要动手就能干掉包括陆久安在内的所有人，所以在陆久安看来，还是合作比较好。
再者，如果能借用穆九的能力，她接下去不知能轻松多少。
蒋奕致有些震惊，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种粮食？这片土地能种出什么粮食来？而且上面到处都是星兽，就算开出来的田地也不得安生。何况种子那么贵，我们根本买不起。”
陆久安微蹙眉头道：“你说的都在理，但有点你别忘了，这个寨子里目前并且将会长期面对粮食不足的问题，光靠哨兵猎星兽能撑多久？即使现在能撑，以后呢？哨兵会老会死，等哨兵没了，整个寨子几百人只能被活活饿死。”
这个问题何尝没考虑过呢？可偏偏这又是个无解的难题，蒋奕致提出的每点困难都是真实存在并且难以解决的，而同样，也没人能保证这个寨子里可以一直拥有哨兵。
蒋珂小心翼翼地说：“其实根据爸爸原来的设想，是想招募或者抢一些哨兵来的，他说，只要在这里建立绝对的哨兵至上制度，就不怕哨兵不来。”
陆久安道：“那和你们厌恶的基地有什么两样？”
蒋珂小声道：“可这也没办法，资源本就有限，不可能分到每个人手里。”
陆久安面无表情：“那也就意味着你当日面临的悲剧将会不停地发生，并且永无宁日。”
蒋珂红了脸，小声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不到解决的办法，只能挑个折中的法子。”
陆久安道：“我也没把握我的法子一定能成，只是不试过不甘心。在撞完南墙之前，我不想妥协，和我所厌恶的奴隶制共存。”
这句话戳中了蒋奕致，他重重点头：“行，我们试试。”
陆久安要的就是这句肯定，她立刻道：“这两天我四处走动了解了一些情况，特别去仓库看了下，储藏的腌制星兽肉不够了，所以在种粮食之前我们得先解决目前的粮食危机，这样一来也能腾出一些地种粮食。我知道因为气候的问题，你们都不敢多猎星兽，但是为什么不把一些星兽圈养起来，搞畜牧呢？”
蒋奕致挠了挠头道：“不是不想，只是我们没办法活捉星兽啊。”
杀一头星兽都要他们先设好陷阱，再由三个哨兵合力解决，非常困难。即使这样马不停蹄地每天干，从天亮干到天黑，也只勉强够吃，哪里敢肖想别的呢。
蒋奕致想到了穆九：“哦，如果他在的话，确实简单。”
“唔，先别用他，我想试试。”陆久安早已做好了准备，“我也该给自己找个练武场，试着让自己成为一个合格的战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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