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九幽河篇
林祈不知道自己被那只鸟提着飞了多久，意识始终在模糊与清醒之间徘徊，风声似乎没有那般急了。
终于，他们停了下来，林祈知道有人背着自己，不久后，睁不开的眼皮感受到了火热的温度，还有光亮，似乎是一处狭小的空间，周遭空气也暖了起来。
山洞，篝火。
林祈醒过来时，山洞里只有他一个人在，破碎的衣衫被小青撕成布条包扎裹伤，他心里一阵懊恼，这是小艾为他亲手缝制的。
但四处找不见小青和白凛时，林祈有些慌了，他望着周围绵延茂密的深山，惴惴不安地想到，她们该不会就将自己丢在这里，跑了吧。
他在山洞周围转了转，却不敢走远，生怕迷了路，且周围都是老林，毒虫猛兽，动辄就是要了自己小命，保不齐会哪里窜出条五彩毒蛇。
心里怕的紧。
再度回到山洞中，看见石头上摆着一卷经书，自己的包袱也还在洞里。
“九河令。”
林祈从包袱里取出干净的衣衫换上，想起来这是从沈括手里抢来的那卷经书，小青居然将此物留了在山洞里，没有带走。
正巧闲着无事可干，不如看看被那种修士不要命般抢夺的九河令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厚重的卷轴被林祈小心翼翼地拉开，开头是金文小篆写就的：“九幽篇。”
“九幽篇。”
林祈念了一遭，心里立时升腾起异样的感觉，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卷轴徐徐展开，再后面却是一片空白。
“咦？”
他呆了半晌，继续往后展开，没有字！
将卷轴举在头顶，瞧瞧下面，没有字！
翻来覆去看了许久，除了开头—九幽篇三个字，再无其他。林祈索性直接将整卷经书彻底展开，在洞穴里绕了四五圈，依旧没有找见其他的字来。
“糟了，该不会是那个小妮子留下一卷假的骗我，自己带着真的直接跑路了！”林祈一拍脑袋，惊道。
但是转念一想，却又不太对，要走便就直接走了，何须拿出一卷假的经书骗自己。他瞧了一眼外面的天色。
日渐薄暮，倦鸟斜归。
“定是撇下我，跑了！”他还是忿忿地想。
又费了好大会儿的功夫将卷轴收了起来，外面天色逐渐暗了，林祈待在山洞里，愈发不安起来。
如今处这深山老林里，离南唐不知道多少万里路，且这里恐怕方圆百里也寻不到一户人家的，倘若小青真的将自己抛弃了，那岂不是要困死在这里了？
林祈自认为慌乱的厉害，又不敢胡思乱想下去，便就默念星隐诀，就地打坐炼气，这一次，身体竟是在没有灵石辅助下，开始源源不断的吸纳周遭天地灵气，循环周天，最后缓缓汇入灵脉中。
“都说南唐灵气稀薄，不便修炼，果然不假。”林祈欣喜道：“玄洲中域灵气郁浓充盈，我竟是不借助灵石就可自行修炼了。”
如此修炼约莫两个时辰，身体不断阵痛的内伤竟是好了许多，脸色也逐渐变得红润起来。
外边林子传来野兽咆哮，吓得林祈连忙找来树枝石头，将洞口堵了严实，隔着里面，侧起耳朵又听了半会儿，声音逐渐弱了下去。
林祈架起篝火，灼热的火光照在脸上，他担忧起小青和白凛的安危来。若真的走了，可是她们两人在这林子，难保不会遇上什么凶兽妖物。
他又将九河令拿来，翻着看了一会儿子，忽然觉得九幽篇三字形迹颇有意思，三字狭长，一纵而下，笔形歪曲斜扭，毫无章法，乍一瞧来，不像是字，像是一道牛鼻子道士涌来唬人的道符。
他盯着符文一般的字体看了半晌，觉得好笑，但又觉得诡异，因为自己的眼睛似乎不由自主的被这三个字牢牢吸住，想挪也挪不开，三个字在他脑海中扭曲着变成漩涡一般的黑洞。，意识逐渐被吸入进去。
脑袋昏昏沉沉，几欲睡去。
“有古怪！”
林祈骤然暗叫道。
精神凝一，道法乾坤，林祈连忙运转星隐诀，想要保住灵台清明。
冷，刺骨的冷。
林祈将眉拧紧，只觉得周遭寒冷彻骨，半分篝火的暖意都感受不到。他猛然睁开眼，视野中漆黑如墨，见不着一丝一毫的光亮。
“篝火熄了？”
他疑惑，可是地上也未见到到余烬的微红，他站起来，伸手四处探索，企图寻见一面石壁，可以扶持。
林祈记得自己打坐位置距离石壁不过两三步的距离，可走了十几步，手掌没有传来意料之中的冰凉感。
他没有改变方向，只朝着一个方位移动，十步，二十步，三十步。
五十步。
林祈背后开始渗出冷汗，洞穴往里去，最多也不过二十步深，洞口已然木枝石头封了起来，定不是无意中走出的缘故。
这里不是洞穴。
这是哪？
视野里陡然出现一线火红，在远远的天际边，细横着扫来，火线两端延伸之茫茫黑色之中，没有尽头。
林书觉得惊悚诡异，不晓得自己身在何处，他猛地掐了一下胳膊，尖锐的疼痛使他拧紧了眉宇。
没有预想中的从梦中醒来。
他继续悬着心，朝前摸索，寒毛根根立起，他瞥见了那边的火线很在往此处奔来，他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正因为不明的未知，所以才会悚然。
隐没在黑暗里周遭，依旧很静，似乎这方天地只有林祈一人而已。
但在林祈生出这个想法的开始，便被前方一点如豆的灯火推翻了。
这条路终于走到了尽头，火线的奔近，视野里总算得了光亮，在一片微明之中，前方的路似乎比自己脚下亮上许多。
泛着微白光波。
是河水。
他终于意识到了。
与此同时，一点如豆的灯火下，一叶扁舟，泛弄波澜，舟上立着一道黑影，正朝他无声地行来。
黑影的面目五官瞧不清楚，四周依旧是极静。
林祈走到水边时，便不再动了，眸子里充满了疑惑，小舟逐渐靠近。
倏然，他听见了声音，缥缈无端，林祈身体紧绷着，知道声音是从舟上的人影里来。
逐渐近了，声音也清晰起来。
“耳畔不闻兽鸟噪，眼前唯见鬼妖行，阴风飒飒，黑雾漫漫。阴风飒飒，是神兵口内哨来烟，黑雾漫漫，是鬼祟暗中喷出气......”
终于，小舟停在了林祈面前，声音也随即停了，二人相距半丈，在一片寂静中对视。
舟漾起微澜，轻轻地摇晃。
八尺长的竹竿挑着一盏烛火，映着幽深的水面，在四周射出半丈远的光罩，笼起两个人的身影。
舟上的人，那张脸隐在黑袍里，“外来人？”
声音带着苍老，林祈没有答话，只是瞧他，心里细细斟酌着“外来人”的意思。
外来人？那他自然就是本地之人了，可是这里是何处？自己为何会意外闯进？
最后，林祈点点头。
“呵，有外来人了。”
黑袍老人似是早有预料，又似乎很是意外。
“那.......上船罢。”
林祈不知为何，心中虽然击鼓欲退，但脚下似是着了魔一般，随着黑袍老人的话音落下，竟是迈步上了小舟。
两个人笼在那盏烛火的光光团中，舟再一次离岸，自行地往着后面划去。
远远瞧，一点如豆的灯火，摇曳般在黑色的寂静的世界里移动。
小舟在未知的河上行了许久，林祈终于忍不住，发出了在这个世界第一次的声响，“此是何处？”
火线愈发近了，林祈明显察觉到视野里开始变得火红，脚下的水波泛着血红，像地狱里流动的熔岩。
黑袍老人没有说话，只是将袍子里的脸转向了另一边，示意他去看。
于是林祈也跟着转去，天上落下火红的光，终于在那里显出一方巨大黝黑的轮廓，万丈之高的黑物巍峨地立在那里，横长万里。
是一座山，一座万丈之高的魔山。
“山不生草，峰不插天，岭不行客，洞不纳云，河下皆魍魉，岭中尽神魔。”
老者悠悠道来，“你道此是何处？此是背阴山，九幽河，森罗界。”
老者语毕，林祈脑中仿佛炸响了无数个锣鼓，晕眩踉跄，他极力稳住险些落进水里的身子，低着脑袋却看见了河水面。
冲天的邪气从那里窜出，无数奇形怪状的手从里面河里生出来，带着凄怆悲惨的嚎叫。
林祈浑身都在颤抖，脸，惨白的像是一张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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