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大姐蔺晴
蔺如初转身看了说话的人——是个看起来比自己大一两岁的少女，看身量都长开了，该大的地方不小，该细的地方也不胖。
她穿着一袭米色襦裙，上面用银丝绣着花纹，在日光下流光溢彩，衬得她像一朵从淤泥里长出来的白莲花。
再看她的脸型，和孙氏一模一样，五官却又随了蔺城，但放在一个少女脸上就深邃得有些刻薄了，加上她大概因为自己有个当主母的母亲，看人时总是下颌微微抬起，眼皮半垂，无端地生出一股傲慢来。
蔺如初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抬手摸了摸鼻子，心想这应该就是她的庶长姐蔺晴了。
很好，头日她进相府连个人影都没见着，今日却都扎堆跑到她眼前现眼，莫非是约好的？
蔺晴见蔺如初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嘴角扯了扯，嘲讽稍纵即逝，然后摆出一副长姐的架势来：
“二妹妹也是，你这么多年不在府中，一回来也不想着如何亲近姐妹，二话不说就动手打人，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刚刚蔺如初那一番长幼嫡庶的言论，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踩到了蔺晴的痛脚——
当年褚歌生下蔺如初后大出血，临死前还挣扎爬到祠堂，要求蔺城当着蔺氏列祖列宗的面发誓，在蔺如初出阁之前，相府只有蔺如初一个嫡女！
所以即便孙氏如今坐上正室之位，她也不能成为嫡女，即便她如今享受着相府嫡女的待遇，可不是就是不是——没有人会去看她在相府过得如何，他们只在意身份，地位，名声！
相府的人都知道蔺晴一直对此耿耿于怀，但平日里只要不提起嫡庶，她也不会无故发作——毕竟蔺如初虽然顶着相府嫡女的身份，可却是个痴傻儿，还被远远地送到乡下，嫡女又如何？活得连个下人都不如！
而她，相府的蔺大小姐，是相爷最疼爱的女儿，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从小读书识字，作诗吟词都不在话下，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就连太皇太后见过也是赞不绝口。
因此也有不少人不介意她庶女的身份，纷纷托人上门求娶，她表面不说，心里却十分得意，早就忘了还有蔺如初这个人了。
直到昨日，她听下人说蔺如初竟然自己从乡下跑了回来，而且好像也不傻了，她这才又想起自己无论被人如何吹捧，却还是改变不了庶出的身份——那些为了和相府结亲而来求娶自己的高门，若是听到风声，还会记得自己这个庶女么？
蔺如初敏感地听出了蔺晴话里的敌意，虽心有疑虑却没有发作，而是乖顺点了点头应下:
“好，我下次动手之前一定先告知你一声！”
蔺晴顿时语塞：“你......”
果然是不傻了，可却欠收拾！
见到蔺晴也吃了瘪，蔺如玉总算是消停下来，一把推开还抱着自己的蔺如烟，然后整理了一下衣裳收拾，讥笑道：
“大姐姐你就别装好人了。”
说着也不管蔺晴脸色突变，而是自顾自地冲蔺如初翻了个白眼，很是不屑地说：
“像她这种粗鄙卑劣之人就应该好好待在乡下养猪，别出来丢人现眼！”
蔺如初闻言眼角微挑，从头到尾地打量了一边自以为扳回一成的蔺如玉，欲言又止：
“说到猪......”
蔺如玉被她看得心头一跳，恶狠狠地反问：
“你这是什么眼神？”
蔺如初笑着收回视线，“没什么，”随后又意犹未竟地瞥了过去，“只是觉得，四妹妹和翠花可真像。”
蔺如玉虽然不似蔺晴那般眼睛长在了头上，但听到蔺如初说自己和别人长得像而且那个人还不是蔺如烟，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
“翠花是谁？”
蔺如初眨了眨眼：“我在乡下养的猪啊，跟你一样，粉嫩粉嫩的。”
竟敢把她和猪相提并论？
蔺如玉气得眼前一黑，“你......我今天若是不撕烂你这张嘴，我就不姓蔺！”
说着便再次不管不顾地扑上来，被蔺如烟和几个丫鬟拦着也没有偃旗息鼓的意思，反而越挫越勇，颇有不死不休的意思。
蔺如初刚刚在永安轩见过那位沈姨娘，沈听雪虽然看起来对孙氏百依百顺，不敢有半点忤逆，但一看她那精明的眼神，就能看出她是那种心机深沉，背后捅刀的，比起孙氏可能还要高上一个段位。
蔺城也是一只老狐狸，怎么就生出了蔺如玉这个一点就炸，胸大无脑的女儿呢？
蔺如初看着像个疯婆子一样乱喊乱叫的蔺如玉，不由在心里感叹，基因的突变果然是生物界一个可持续研究的课题。
这时，蔺晴又再一次站出来扮演了上位者的角色：“够了！”
不得不说，她这十几年来在相府横行霸道久了，无论是两个庶妹还是下人，即便在如此混乱的情况下，听到她的声音都会下意识地停止动作，可谓积威颇深。
蔺晴对自己在相府威严尚在的颇为满意，下巴抬得更高了，用鼻孔看人地说：
“你们是要闹得整个相府的人都来围观吗？侯夫人还在永安轩呢，你们不要脸，相府可丢不起这个脸！”
你们？蔺如初扯了扯嘴角，这是一棍子打死所有人了。
蔺如玉本就一条四处乱咬的疯狗，平时对上蔺晴或许还有几分理智，可此时她被蔺如初气昏了头，早就找不着北了，一听这话火气立刻调转了个头，对准蔺晴就喷：
“我说你......”
然而却被蔺如烟眼疾手快地拦下来了，她死死地捏住了蔺如玉的手，拼命给她使眼色：
“四妹，大姐姐说的对，我们是来给祖母请安的，就不要节外生枝了！”
蔺如初闻言不由多看了这位至始至终都在充当老好人的三妹妹一眼——她才像是沈听雪的女儿。
而看了这么一出闹剧都没开过口的唐嬷嬷此时终于出声了：
“三位小姐里边请。”
也不知是蔺如烟掐醒了蔺如玉，还是唐嬷嬷的话提醒了蔺如玉，她甩开了蔺如烟的手，刚刚的癫狂之症又突然好了，冷哼一声说：
“哼！安居堂的院门都进不了，换做我早就没脸在相府待了！”
蔺如初又不聋，自然听到了唐嬷嬷刚刚说的是“三位”，也就是不包括自己，不过她本来就知道老太太是故意不见她的，所以也没什么好吃惊和难过的。
只是露出一个十分灿烂的笑容，温柔地提醒蔺如玉：
“四妹妹可别忘了刚刚说过的话哦。”
她指的当然是蔺如玉大言不惭地说今日不撕烂她的嘴就不姓蔺这句话。
蔺如玉原本都转身走到院门口了，听到这句话脸顿时憋红了，当即便要回头着蔺如初算账，然而被蔺如烟用尽全力地推进安居堂，一边安抚：
“好了好了，赶紧进去吧，别让祖母等急了！”
她这才不情不愿地远远指着蔺如初警告：
“你给我等着，我一定要你好看！”
好啊，我等着你。
蔺如初此时还不忘冲蔺如玉眨了眨眼，随即在她气急败坏的跳脚中优雅转身，不缓不急地往自己院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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