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出宫
巫唧儿醒来，发现自己躺在西羽宫。
她盯着拔步床精致的花鸟雕花，昨日，似乎和离幽喝酒来着？她好像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
到底说了些什么，却记不起来。
“云娘……”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已然沙哑。
云娘应声而入，却见巫唧儿妆容花得不成样子，不禁好笑。连忙拿来水盆与帕子，帮她好好梳洗。
“昨日我如何回来的？竟全然不记得。”她揉着太阳穴，只记得藏经阁的漫天星野，还有那人宽阔的肩膀，嘴角的笑意。
云娘笑说，“夫人喝得烂醉，是王上背回来的。”
巫唧儿内心懊恼，说好要断情，为何昨夜两人在星空下喝酒的那一刻如此惬意，实在让人迷恋。
这便是情爱的好处了，若无这点子乐趣，如何惹的人飞蛾扑火呢。
巫唧儿，你可不能再陷进去了。
“云娘，出宫的行装，都收拾好了么？”
云娘愣在原地，昨夜王上将她背回，一副心疼至极的模样。她瞧着，倒像是王上放低了身段哄着夫人。
白日两人一舞琴瑟和鸣，云娘以为两人早已和好，谁料隔日便要分道扬镳，王上他就这么同意了？
“夫人，当真要走么？”
“当真当真，明日便走！”巫唧儿急急下床，再不走，又要掉进离幽编织的温柔乡。
云娘也是无法，只得让人收拾行装。
离幽在书房批奏折，几次三番静不下心来。满脑子都是昨夜怀里的人，像一只受伤的小兽，絮絮叨叨，似要将这些年受的委屈都说尽。
他这才明白，为何总觉得看不清她的真心。
因她从未真正为自己活过一场。
他看到的巫唧儿，只是批了一层温婉的壳，这壳子是她求生的武器，也是她的保护色。
她说，两位姐姐都有美丽的名字，月儿，星儿，自己却叫巫唧儿，听着也忒随意。云娘安慰她，巫唧儿就是“无疾儿”的意思，是个有福气的名字。
虽如此，她还是悄悄给自己起了个小名，叫“飘飘”，可以自由自在，如云，如风。
离幽盯着堆积如山的折子，既然她要出宫，要自由自在做她欲做之事，那便去吧。
大不了，他再将她追回来。
正胡乱想着，宫门被人推开，巫唧儿捧着一沓纸走了过来。
“王上，我明日便出宫了。”
“好。”
离幽答应得如此爽快，倒把她噎了一噎。准备了一肚子说辞，此刻全憋了回去，鼓着眼睛，竟忘记自己要说什么。
见她呆若木鸡，离幽微微一笑，指了指她手中书件，“拿的是何物？”
“哦，这是我整理的宫宴流程，还有太后日常爱吃的食谱，若是……若是有新人入宫，”她嗓音愈发艰涩，“王上可转交于她。”
“嗓子哑了？”那人的注意力跑偏。
“嗯。”她轻轻回答。
“说了一夜的话，能不哑么？”
麻了麻了，她昨夜到底同他说了啥？为何他今日如同变了个人似的，一副任她如何做作，他也不同她计较的模样。
反正出宫在即，也无需让他扰乱心神。
“呃，王上既无事，我便走了。”
她转身，刚走出没两步，便听得身后的人轻轻出声。
“飘飘。”
巫唧儿如遭雷劈，她为自己起的小名，连云娘都没说过，此等私密小事，竟然告知他了？也太不把他当外人了吧！
醉酒实在太可怕。
“呃，”巫唧儿脸上讪讪，一时手脚都不知如何放了，“醉酒之后胡言乱语，王上莫怪，莫怪。”
昨夜那两坛酒如若能言语，必要跳起来辩驳一番：又是我的锅？
却见那始作俑者，深深看着她：“日后，别胡乱跟人喝酒了。”
“自然，自然。”
巫唧儿讪笑两声，仓皇离去。
不过一夜，为何总觉得有些东西改变了？
第二日，巫唧儿带着云娘，乘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从王宫偏门出去。
“夫人，咱们去哪？”
巫唧儿心想，去哪里都好，就是不要去羡城。
“羡城。”
听到自己说出那两个字，简直不敢相信。也许，潜意识里，她依然无法忘记与离幽在那里的欢乐时光。
云娘回头，望了望宫门，王上确实没有现身相送，两人的缘分，真要散尽了么？
她在心里轻轻叹气，驾着车马，朝羡城驶去。
离幽坐在藏书阁的露台，目送主仆二人离开的身影，一直坐到夕阳西斜。
于平在底下等得心疼，王上的不舍，谁都看得出来，然而，他硬是生生忍着，没有阻拦一句。
“王上，要不要派人跟着西樵夫人？”
“不必，她既要去过闲云野鹤般的生活，便无需打扰。”
于平纳闷，“那王上，从此便任由夫人在宫外生活，不再找她？”
离幽失笑，“自然不是。听闻毒国最近有异动，她离了王宫也好，我也能一心扑在战事上。”
“回吧。”
离幽走在前面，落寞的背影，让于平瞧得颇不是滋味。
圣光殿里，太后掩不住地兴奋。
“她当真离宫了？”
嬷嬷压低声音，“当真。听西羽宫的宫人说，连一应行装都带走了。”
“哈，”太后在宫里踱来踱去，“哀家还以为，这辈子都要看她脸色，哪知她这么快便自己走了？真是天助我也。”
“快，快给我挑一些王宫贵女的画像来，哀家要亲自为王上好好选几个伶俐点的王妃。”
嬷嬷立刻应声离去，刚跨出门槛，又默默退了回来。
“何故？”太后刚发话，便见离幽走了进来。
“母后心意，儿臣心领。只是此次夫人离宫，是为儿臣祈福。”离幽顿了顿，“何况战事将起，充实后宫什么的，还是免了吧。”
“那，西樵夫人何时回来？”
“待为孤祈福完毕，自会回来。”离幽安慰道。
太后表情掩不住地失望，又怕被他看出不喜，便岔开话题道：“幽儿，你又要出征了么？”
“暂时还不至于，母后好生歇息，儿臣先去忙了。”
没说两句，离幽便离开。
圣端太后明白，他来此一趟，无非是告诉她别在后宫生事。
这是给巫唧儿留着位置呢，生怕别的女人来抢。
生气归生气，又有些无可奈何。幼时没将他养在身边，这个儿子，始终和她不亲近。
听闻战事将起，张豫这些时日也忙着准备，甚至有些兴奋之感。与别人而言，战场或许恐怖如人间炼狱。如他，却犹如功劳收集之所。
他并无祖荫，靠自己从大大小小的战事中，赢得功名无数，慢慢走到了今天的位置。
齐勤恰好提着酒过来看他，聊起那日宫宴，两人俱是称赞不已。
张豫想起那日女子哭诉，西樵夫人不让他扶一事，不懂其中缘由，便向齐勤请教。
齐勤失笑，“你若能懂，才奇了怪了。你常年征战在外，自是不懂后宫这些弯弯绕绕。宫里的女子，是想扶便能扶的么？”
“你可知，那女子名叫离影，是右相的独女，胡太妃见她可怜，才将她留在身边当了侍女。”
“那日情形，明眼人都看出来，她想找你做靠山，你却浑然不觉，傻傻往上靠。”
“若不是夫人来得及时，恐怕，那女子早成了你张豫的夫人。她身负家仇，又与胡太妃走得近，只怕用不了多久，你便被视为二王子一党。王上还能重用你？”
一番话说下来，张豫冷汗涔涔，后怕不已。“西樵夫人救我一命，豫改日见了她，定要当面跪谢。”
齐勤眼里尽是失落，“你见不着她了。”
“为何？”
“西樵夫人出宫了，不知何日才是归期。”
张豫瞪大眼睛，“为何？王上应准了吗？”
齐勤心下烦躁，“具体缘由，我如何得知？她既能大大方方出宫，必是王上应准过。”
他也看不真切，王上明明不舍，却放她离去，当真要将她逐出宫？
两人几杯小酒下肚，对西樵夫人的离去，俱是不舍。
巫唧儿的马车刚出了堰城地界，路过一座山头，见一人青衫落拓，立于道旁。
云娘远远看见，那人正是二王子离布，便将车驾停下。
“二王子，你怎在此？”
巫唧儿探出头，果见离布负剑而立，似是等了许久。她连忙下车，盈盈一拜，“上次得二王子及时相救，未曾当面致谢。”
原来内情她早已知晓。离布心头一甜，面上则淡淡道：“小事一桩。”
“为何离宫？”他更在意的是这个。
“为王上祈福。”
这便是对外的说辞了，太后那边也是如此交待的。不用点明，他也知晓，必是对王兄心下失望，不愿朝夕相对。
“你要去往何处？”
巫唧儿笑了笑，“天大地大，四海为家。第一站，应是去羡城吧。”
“我送你。”倔强的少年，脸上神情坚毅，收起吊儿郎当的模样，倒隐隐有几分离幽的架势。
“不必。”离布的心意，她如何不知。感激他几次救她于水火，更是不能为他带来麻烦。
“羡城遥远，你们只有主仆二人，万一出了事，如何应对？”
“二王子不必担忧，上次我与云娘，也是这般赶去羡城，一路无恙。”
云娘也出言帮衬，“是啊，奴婢定能照顾好夫人。”
离布犹要辩驳，仍想跟随护送，只听得巫唧儿的声音清清冷冷，“二王子，或许你该唤我一声王嫂？”
自离布认定王兄没法给她幸福，便再没唤过她一声王嫂。
她此言既出，必定明白他的心意，这便是明晃晃的拒绝了。
为了跟在她身旁，离布不得不低头，硬着头皮喊了一声，“王嫂。”
巫唧儿露出欣慰的笑容，“乖，王弟快回宫吧，替我同你王兄问好。”
云娘立即会意，驾着马车疾驰而去。
还拿他当小孩哄？
离布望着马车远去扬起的灰尘，眯了眯眼，她倒是不按牌理出牌，愈发可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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