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兄妹
“让我去吃人啊，为什么要拦着我啊哥！”肩上的堕姬仍然在不住地挣扎着。
“够了。”妓夫太郎威慑性地拍了拍堕姬的后背，又控制缎带绑住堕姬的手脚，不安分的小家伙这才不再折腾了，只是弓着背，呲着牙，像一只发怒的小猫。
目光淡淡地扫过愣在一旁的千代，这个让堕姬脱离无惨掌控的始作俑者，妓夫太郎终于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他问的简略，千代却不能答得简略，稍加思索之后，千代便将自己的猜想全数讲给了妓夫太郎听。
“所以，只要忍住吃人的欲望，就可以脱离那位大人的掌控？”妓夫太郎狐疑地看了看肩上扛着的妹妹，“听着太容易了些。”
“也许就是这么容易呢！”千代握紧双拳，满怀期待地说道，“如果无惨的血液控制真的那么厉害，那他为什么还要忌惮上弦，宁愿把你们一个个拆开送去单打独斗，都不愿意让你们抱团，生怕你们谋朝篡位，不就是因为血液控制并非完全牢不可破吗！”
“妓夫太郎，如果你也可以压抑住吃人的欲望的话，说不定可以和梅一起……”
“我做不到。”妓夫太郎无情地打断千代的话，“而且，上弦鬼出逃，如果没有人受到惩罚的话，那位大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按理说，那位大人在知道我这个妹妹脱离了控制之后，就应该来吉原花街兴师问罪了吧？”
“之所以迟迟还没到，大概是鸣女出了什么事情。”
此时，远在千里之外，正在给琵琶换弦的鸣女，突然打了个喷嚏。
妓夫太郎转过头，看着心爱的妹妹隐忍着吃人的欲望，蜷缩在自己的肩膀上，正张着嘴死死咬着自己裸露的肩膀，通红的眼眶里噙满委屈的泪水，碧绿色的眸子上，“上弦”、“陆”的字样颜色越来越淡，妓夫太郎眉眼顿时柔软了几分，忍不住伸出一只粗糙的手掌，轻轻抚摸着堕姬的头顶。
“坏哥哥！”堕姬松开口，呲着牙说道。
突然，意识到现在自己已经脱离无惨掌控的堕姬，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
“……哥……我是不是又闯祸了？”
“我不小心，脱离了无惨大人的控制，无惨大人……不会要杀了我吧！”堕姬害怕得快要哭了，手脚被捆着，她就用脸蹭着妓夫太郎伸过来的手臂，“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那么一瞬间，想过要不要做人类，就一瞬间而已，没想到体内无惨大人的细胞就全都死了。”
“我不想被无惨大人杀死啊哥哥，想想办法救救我！”堕姬趴在妓夫太郎肩头号啕大哭起来。
“梅。”突然，堕姬的耳边响起一声叹息似的轻唤。
堕姬微微一愣，这是成为鬼之后，哥哥第一次叫自己人类时期的名字。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哥哥，轻轻将自己的身体放在地上，然后蹲下身，居然用一种不舍和释然的眼神望着自己。
妓夫太郎幽幽叹息了两声，说道。
“不久前，我做过一个梦，梦见未来的某一天，我们被一群小鬼砍了头。在死后的地狱里，你本可以向着光明的方向走去，却哭着爬上了我的后背，说要永远和我在一起，于是，我背着你，一起走进了黑暗地狱的火海中。”
“什么？”堕姬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妓夫太郎。
“那梦太过真实，真实得仿佛真的曾经在我身上发生过。我们在地狱里赎罪，没有尽头的黑夜，永不熄灭的业火，你哭着趴在我的肩头，说只要有哥哥在，你就什么都不害怕。”
“不过是个梦而已，哪里有什么天堂地狱？”堕姬摇了摇头，“哥，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的妹妹，我在梦里最后悔的事，就是在你能朝着有光的地方走的时候，没有狠狠心，把你推过去。”
“还记得我们很小的时候，母亲要用剃刀剃掉你的头发，那次，是我出手拦住了母亲，从那以后，你就像条小尾巴一样跟着我，我去哪，你就去哪。”
“一开始，我很讨厌你，一个小姑娘，就算身上流着和我相近的血，可却总是脑子不大灵光的样子。难道你就看不出来，花街其他的人都很讨厌我吗？他们拿石子扔我，用所有的污言秽语骂着我，你为什么不离我远一点，为什么一离开我的身边就号啕大哭？”
“可渐渐的，我居然习惯了你这条小尾巴。你就像一张白纸，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寒冷的雪天，在干草垛里，我说只要我们兄妹在一起，就什么都不用怕，身体也会变得暖和。你居然真的信了，明明身子都冻得发抖，却笑着对我说，哥，好像真的变暖和了！”
妓夫太郎的嗓音变得沙哑，晦暗的眼底，隐隐闪动着如水的光芒：“我的傻妹妹，如果在这世上，有什么，是我一直放心不下的，大概就是你了吧。”
“你那么天真，又那么愿意轻信别人，如果你出生在一个更好的人家，如果你遇到的不是我这样一个哥哥，一定会成长为一个很好的女孩子。”
“哥……”预感到了什么的堕姬嗫嚅地蹭着妓夫太郎的手，“你在说什么啊哥哥，你……你打算不要我了吗？你要抛下我，独自去找无惨大人领罪吗！”
“我们说好了要一直在一起的啊哥哥！你怎么能违背下雪天的那个约定！坏哥哥！臭哥哥！”
“我要和哥哥在一起！如果哥哥要做鬼的话，那我就要和哥哥一起做鬼！这两年我们在一起很开心不是吗？再也没有人可以欺负我们了！就算无惨大人要责罚我，我去受罚就好了啊，哪怕是死，我也可以在地狱里等着哥哥的！谁要去天堂啊，我只想要去有哥哥的地方啊！”
“不要丢下我，我不怕死的，我都死过一次了啊，死真的一点都不可怕！可你要是敢把我一个人抛下，去无惨大人那里领罪，我会永远都不原谅你的！永远！”
听着梅声嘶力竭的嘶吼，妓夫太郎有些哀伤地垂下眼眸。
“梅，最后听一次我这个失职兄长的话吧。”妓夫太郎伸出手，将堕姬小小的身躯揽在自己的胸口，右手温柔地抚摸着堕姬脑后纤长的银发，“我没有让你吃饱穿暖地长大，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也没能保护好你。这一次，就请你听我的，往光明的方向走吧。”
妓夫太郎有些宽慰地笑了笑：“毕竟我妹妹的名字，才不叫什么狗屁堕姬，你叫梅啊。”
“谢花梅的梅，是傲雪寒梅的梅。”
妓夫太郎站起身，说不出是什么心情，夜晚大风吹得他的身体有些发凉，他下意识缩了缩身子，寒意却更加彻骨。
突然，妓夫太郎察觉到，手指上出现了一阵柔软温热的触感。
妓夫太郎低下头，见一只白皙瘦小的手掌，正握住自己的两根手指，还轻轻摇了摇。
视线顺着手掌一路向上移去，妓夫太郎的目光汇聚在千代那张有些狼狈的小脸上。
“妓夫太郎……”千代沙哑着嗓子说道，“你就打算这么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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