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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顾虑


他师尊终于回来了,宋煊不禁欣喜异常,连带着脚步都快了许多。

        “师兄,刚才那是玄设仙尊吗?”淮星稍疑声问道。

        “嗯,”宋煊应答得很是迅速,语气中带着不加隐藏的欢喜。

        淮星便又问道:“师兄怎的如此愉悦?只是因为见到了仙尊吗?”

        “不然呢?”宋煊不厌其烦地回应着这看似没头没脑的话语。

        于他而言,只要与方暮舟有关的东西,他都能凝聚全部的精神与心思,去聆听、去思索、去回应。

        “仙尊近日可还好吗?淮星受过仙尊大恩,实在不愿再见仙尊受那般苦了,”淮星垂着亮如星辰的眸子,面上无端的落寞与痛楚却狠狠刺中了宋煊的心。

        宋煊下意识地蹙眉,他总觉得自己还有很多不知道的事情,有关那次大战,有关方暮舟……

        “什么?”宋煊出声询问。

        淮星却猛地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毕竟那时宋煊刚刚过世,方暮舟受了再多的苦,他也是全都未知的吧。

        实在拗不过宋煊的死缠烂打、始终坚持,淮星便只好交代。

        ……

        二人一路向山上行着,宋煊听淮星说了许多他不知道的事。

        那日使用过共生法阵后,方暮舟即使已至极限,却仍始终坚持着,直到茗雪居内、直到自己身边已无旁人时,方才失去意识。

        纵使那时陆听白等人有意隐瞒方暮舟的情况,但众人却仍从各处知晓了许多,淮星也是从师兄们的交谈中无意听得的。

        不知是弟子们有意、无意的夸大事实,还是说事实就是那般,淮星却都不愿相信。

        他不愿相信那般强大的玄设仙尊,那个将他自困苦险境中拯救出来的谪仙,竟当真到了……不知何时变会丢掉性命的地步。

        只是潇瑜峰已被封锁,淮星想要一探究竟却根本不得,便只好作罢,只自己一个人待着哭了许久。

        “师兄?师兄?”

        宋煊根本不知自己是何时停住脚步的,毕竟他甫一回神,便只见到淮星满是惊疑的稚嫩脸庞。

        “无碍,”宋煊犹豫许久方才挤出一丝笑意,只为让淮星稍稍安心。

        想起当初,自己以灵体的模样再次回到这个世界时,方暮舟的情况当是已经稳定了些的。

        那时,方暮舟身上的外伤已然处理妥当,也换了新的衣衫,身上血污尽数被擦拭去,只安安静静地躺在被褥里,苍白的小脸也半隐在其内,只时不时地痛极轻喘两声。

        以致宋煊根本未曾想,他未在的几天之内,原来他师尊自己一人挺过了如此艰险的时刻啊。

        宋煊也恨,恨自己为何此时才知晓。

        ……

        将淮星送至落瑰峰,宋煊方才返回,速度也加快了许多。

        他真的很想方暮舟,不知为何突然就特别想,甚至想下一秒便能出现在方暮舟面前。

        玄色身影穿梭在漆黑夜色中,周身只有惨淡弯月与零星萤火作伴,少年快速行径不曾回头、亦未曾停歇。

        仿佛他要奔向的是极尽这世上最美好的词语、都无法形容分毫的事物,仿佛如果他并非如此不知疲倦地奔跑,那事物便要就此消失无踪了一般。

        一路奔跑,宋煊终于行至茗雪居门外。

        茗雪居内燃着烛火,像在为谁指引归程。

        宋煊透着细小门缝只能看到细微光景,却未见到他想见到的那人。

        犹豫许久也是平复呼吸与心情,宋煊不愿方暮舟看到自己这幅狼狈至极的模样。

        “怎么不进来?”

        门内突然传出熟悉的声音,令宋煊怔了许久才知反应,即刻便不再犹豫,稍稍顺了顺气便推门进入。

        “宋煊,你现下不便见人,怎得……”方暮舟稍含愠怒的声音在夜色中仿佛隐着某种魔力,话虽是严厉指责,却无端令宋煊感到安心至极。

        宋煊几乎是头脑一热便大步跨至方暮舟身前,什么都不顾便将人用入怀中,双臂带着无法撼动的巨大力量,容不得怀中之人的丝毫挣扎。

        “你发什么疯?”方暮舟浑身骨头被勒得生疼,确实如何挣扎都动弹不得,不由气极。

        宋煊声音难以控制地不住颤抖着,“师尊,我只抱一会儿,就一会儿,之后师尊要打要罚,我皆受着。”

        适才方暮舟御剑之时,已然见到了宋煊,那时宋煊与谁走在一起,虽看不清他面上的神色,但看那轻快的脚步,想着应当是下山游玩去了。

        宋煊应当有数,知晓事情利害便不会让自己处于危险之中。

        但方暮舟心中仍莫名升起些许火气,便始终等着宋煊,但未想到只片刻未见,宋煊再回来时已然变了一副模样。

        而正是这幅仿佛受了欺负的委屈模样,竟是瞬间浇灭了方暮舟心中的怒火,有气也不知如何发泄了。

        方暮舟并未应答,却下意识叹了口气,身体也仿佛随着这口气软了些。

        如此,宋煊便知晓他师尊这是应允了,手上的力便又强了几分,恨不得将人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他师尊当真太瘦了,身上根本没有挂多少肉,也不知被病痛与精神折磨到了何种地步,也不知大鱼大肉究竟多时才能补回来。

        宋煊的手在方暮舟背脊上下来回抚过,仿佛能触到那触目惊心的伤疤。

        宋煊心疼不已,连带着眉心、额角皆是不住地闷痛。

        每每想到方暮舟如何一人撑过那苦楚孤寂的岁月,宋煊甚至无法正常地呼吸,闷重的喘息才能片刻缓解他心头的苦闷。

        不知过了多久,方暮舟感到宋煊原本重而快的心跳终于缓缓平静,自己也方才安了心。

        这时,宋煊并未放松,却出声问道:“师尊,我是不是差些就见不到你了?”

        “……”方暮舟的脸几乎完全闷在宋煊胸膛,感受着燥热不断的温度,喉间却猛然哽住无法出声。

        “师尊,你当时又为何做到那般地步呢?”

        宋煊得以重生是原由系统无法判定他的死亡,而这一切的源头皆要归结于方暮舟。

        正是方暮舟结成的共生法阵才将他的一缕魂魄留下,才致宋煊如此结局,但此法阵也着实将方暮舟推向了极限。

        “阿煊,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我自没有任何后悔的意思,你也无需自责,”方暮舟费力才将宋煊推开。

        宋煊没有再向前一步,反倒保持着与方暮舟之间不远不近的距离,“先前是我太过愚钝,做事总是自作主张,这才让师尊受了如此苦楚。师尊如今心存顾虑也是必然的事情,但我会等到师尊愿意告诉我的那天。”

        “我知道师尊不用补偿亦无需报答,但今后,我想一直待在师尊身边,冬去春归、年年岁岁,一时一刻都不离开……”

        宋煊这般说着,头脑却越来越热,明明他想好的措辞不是这般,但如今话一说出口却根本没有停息的意思。

        “师尊,我……”

        “够了,”方暮舟打断了宋煊的话语,语气虽温和平静,却仍含着莫名的威慑,令宋煊话语停滞。

        本以为方暮舟会恼怒难耐,谁料下一秒他却突然侧过眸子,轻轻舒出一口气,像是斟酌、犹豫许久方才言语,“再给我些时间,我定会给你答复。”

        方暮舟一句话便唤回了宋煊的理智,宋煊这才意识到自己适才的话语将自己的心思暴露无遗,而这对方暮舟而言怕是徒增顾虑了。

        “……嗯,师尊切莫顾虑太多,”宋煊心中暗自庆幸,却丝毫未显露在脸上,毕竟适才想通后,宋煊才发觉方暮舟此番还能这样冷静地回应自己,实属不易。

        “嗯。”

        回去时,宋煊心中倒也说不上有多落寞,但失落却是有的,尤其是离开前的最后一眼瞟过方暮舟的发顶,却未在发髻间见到那梨花簪到时候,心中的失落才是真的莫名涌了上来。

        但他又能如何呢?他不想逼迫方暮舟接受些什么,反倒只要方暮舟如愿,他什么结果都能接受。

        ……

        这晚,方暮舟仍是难以入眠,甫一闭上眼,自己便又仿佛回到了虚原谷底,去受那酷刑一般的回忆的折磨,无法自救。

        明明宋煊已经回来,方暮舟却不知自己为何仍深陷那段回忆中无法自拔。

        宋煊问他,他的顾虑究竟是什么?

        方暮舟并非不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是尚未到告知于宋煊的时候。

        待一切落定之时,方暮舟定会将一切都告知于宋煊,但何时才能查清,方暮舟心中却无定数。

        ……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看似平静安宁如常,但每个人的心中却都或多或少藏着自己的心思。

        宋煊是这样,方暮舟亦是如此。

        那日晚上简短的交谈后,二人之间的相处方式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众人难以发现,但身为当事人的宋煊却能很明显地感觉到。

        简而言之,便是两个人都想打破那层隔阂相处,但无奈,却没有起到什么效果。

        宋煊无比忧愁苦闷,但这一切也皆于那天晨课后终结。

        原由楚郢山接到委托事物,具体是什么宋煊未曾得知,但他却看到陆听白在听到后霎时蹙紧的眉心,便知这事的艰难。

        但正巧,那日早课授课的是方暮舟,他第一个听到这个消息,即刻便接下了委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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