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海雪
李逸阳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孩童时的一个雪季，飞雪铺满了整座山间小镇，没有孩子不被这白皑皑的梦幻景色所吸引。
可是比起雪景，那个雪夜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在等着他去做。
男孩瞒着爷爷奶奶，偷偷从小孩们才知道的乡间小径跑到了另一个家中。
灯光寂寥，那是一间似乎无人的屋子。
可是李逸阳知道，阿夜就在里面。
他撑着冰冷的厚雪和湿意，将东西护在怀里，小心地攀过了高耸的围墙。
“哥哥！”
细小又颤抖的呼唤从脚下传来，低头看去，男孩正好看到了穿着单薄衬衣的小孩仰头看着自己。
原本梦幻的雪，似乎要将他冻僵了。
胸中怒气顿起，李逸阳再也等不及慢慢爬下去，一个飞身就跳了下来。
原本快要摔倒的身体，却被孩子冲上来的冲击抵住，意外地站稳在了地面上。
没有注意到颤颤巍巍托住他的一阵小小旋风，男孩赶忙脱下自己的外套，穿在了对方身上。
“笨蛋你站在外面干嘛！？不冷吗！？”
想要生气却又不忍心怪他，李逸阳只得不停帮阿夜搓着手尽力取暖。
脱离了外衣的保护，寒风瞬间像是刀刃一般刮上了他的身体。
男孩这时才意识到那梦幻雪景的代价。
面前的孩子像是看出了他的瑟缩，急忙敞开刚刚包裹住自己的外套，把他也拉了进来。
“哥哥，一起……”
李逸阳也没拒绝，直接一手就穿到背后抱起了比自己小半个头的男孩，又抖又迅速地踩着雪跑进了屋里。
等到把通向小院子的门关上，他才感觉身体中的寒意稍微好一点。
把阿夜放在床上，拉着一个椅子当桌子，男孩这才把怀中的东西拿了出来。
“空调呢？怎么不开，屋子里都冷死了。”
李逸阳牙齿打着颤，不停翻找着空调遥控器，就好像这里是自己家。
事实上他也的确经常偷偷来这里。
“爸爸说不让……”
“你别管他！那个混蛋就会放屁！”
想到不久前在阿夜身上看到的伤痕和听到的传言，李逸阳又有些生气了，打开空调后一把就把刚找到的遥控器扔了出去。
就在这时，一双冷冰冰的小手拉住了他，男孩转过去，正好对上了一张一边被冷得发抖一边笑盈盈的小脸。
“嗯！都听哥哥的。”
“……咳，嗯没错，都听我的。”
莫名有些害羞和开心，胸中的气一下子就泄了，下意识地包住了阿夜的小手，李逸阳再次揉搓着取暖了起来。
他来这里可不是为了生气的。
他是来给阿夜庆生的。
今天可是他的生日啊。
没有人记得，连父母都不在意的，他的生日。
自从那个女人离开后，那个男人也不怎么回家，这里就变得越发冰冷了。
李逸阳不愿意让阿夜孤零零地度过这么重要的日子，于是今天才准备了那么多，偷偷跑了过来。
这时他才把注意力放回到了自己带来的东西上。
……包得严严实实的小盒子，一个角被压得塌了进去，明显得甚至能让人想象到里面的惨状。
男孩急忙跑回了椅子旁，打开盒子确认具体的情况。
里面的小蛋糕还是被压塌了一小块，不过万幸的是，重要的图案还能辨认出来，那是一只画得有些笨拙的小老虎。
不知何时，风夜爬到了他的身边，好奇地看着蛋糕问道。
“哥哥，这是什么呀？”
“……咳咳，这是生日蛋糕，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虽然有一块被压坏了……”
风夜却没有在意那奇怪的形状，伸手用手指沾了一点奶油放进了嘴里，顿时开心地笑了起来。
“甜的！好吃！”
李逸阳见他开心，也就停下了没说完的话，不在乎那点意外了。
他也跟着笑了，伸手轻轻擦掉男孩嘴角的奶油自己吃掉，小大人一般说道。
“别急着吃，还有一个步骤没做呢。我们过生日都是要许愿的，你等我插一下蜡烛。”
说着，李逸阳就从刚刚拿起来的盖子上把蜡烛拆了下来插在了没塌下来的，用怀里偷偷藏着的打火机点了起来。
他站起身走到门边，关掉了照明的灯光。
昏暗的室内除了空调的响声，只剩下了蜡烛静静燃烧的幽光。
“好了，来阿夜，跟我一起唱生日歌吧，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李逸阳带着弟弟一般的风夜，慢慢地跟唱着庆祝生日的歌谣。
蜡烛照亮的范围极小，可是他仍能看清男孩玲珑可爱、满是开心的脸。
直到歌声停下，他也没能移开视线，正好和抬起头的风夜双目相对，看清了黑色澄澈的瞳孔中倒映出的火光。
心里被一种莫名的成就感充斥得有些泛痒，让他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咳，好了阿夜，接下来就是许愿了，趁着蜡烛还没灭快说吧，啊，不过记得在心里默念啊，不然就不灵了。”
“许、愿？”
“嗯，就是现在你心里最想实现的事，记得把眼睛闭上啊，然后两手合十……”
李逸阳忍不住上手教起了许愿的动作，两个男孩在蜡烛的微光下凑得极近，一双本就青涩的手包裹着更小的另一双。
“好了阿夜，不要睁眼哦？在心里默念……”
之后的话突然有些听不清了。
温暖的感觉从灵魂深处涌了出来，蜡烛燃烧的清微幽光陡然散开，好似充满了整个房间。
李逸阳这时才醒觉，自己正在做梦，眼前的一切都是幼年发生过的事。
“……哥哥……哥哥……”
“快醒醒……要上课了……”
不知何处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将他的意识从这梦中的世界缓缓抽离出来，走向感觉更加清晰的现实。
光芒渐渐从撑开的眼帘中投射进来，透明的少年身影在自己的面前越发清晰。
他从梦中醒了。
……
……
周一的早晨，走向教学楼的路上。
李逸阳虚虚地牵着飘在空中的风夜，可是他们却不看向对方，仿佛躲避着什么。
明明形影不离，可是又刻意地错过，话变少了，眼神也不接触，但是如果对话又会立刻回复对方，仿佛那些异常并不存在。
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好几天了。
自从上周五的游乐园之旅后，李逸阳每当看到阿夜时都会想起摩天轮上的那个吻。
那个他感情失控，没有克制住放纵本性的深吻。
然后，他就会陷入无尽的自我剖析。
过去他和阿夜是极为单纯的朋友，毕竟那时他们还小。
也许有一点把他当成弟弟想要照顾的心情，可是那也全都随着对方的逝世，无疾而终了。
然而这次再度重逢，除了欣喜，他们也总是会碰到一些尴尬的事。
一方面，他自己已经是个成年男人了，总会有些自然反应，回学校隔天早晨的事，至今他都记忆犹新。
而另一方面，在这种奇特的、生疏而又亲密的接触当中，他似乎感受到了一些两人关系上的改变。
这些不同不断滋生壮大，最终演变成全新的模样，导致了那个吻。
现在的他，似乎正处在一种类似应激的状态当中。
跨越了自以为是朋友的那条线，亲吻之后的应激。
如今的情况是，他不能也不愿意松开“复活的”阿夜，可是那种亲吻过后不再寻常的关系让他无所适从，就像是一种瑟缩。
他们本来周末还有着其他计划的，却因为这场意外，全都取消了。
或者说是忘了。
李逸阳无法在这种状态下继续带着阿夜去玩，那两天他一看到少年就会陷入莫名的发呆，然后迅速脸色微红，甚至有些荡漾。
他还没有看清自己的感情，可是那种异样的存在感横亘在他们之间，彰显自己，让他不得不意识到已极为明显的不同。
他好像是喜欢上阿夜了，那种喜欢。
可是因为他们的过去，阿夜的死亡，身为山神的异样，让他无法用正常的态度去处理这种突如其来的情感。
或许还因为，他对这种事的生疏，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喜欢上别人，只不过这个别人有些特别。
他不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人，更是喜欢上了一个“错过”许久的熟人，这份熟悉，让他更加怀疑自己真正的想法。
他现在所能做的，只有假装无事发生，尽力维持着原样，等到自己的心真正从那种慌乱中缓过来，才能知道下一步怎么做。
而另一边，风夜不知为何也保持了缄默。
他就像是一个背后灵，仍旧安静地追随在李逸阳的身后，没有对那个吻做出任何回应，只是变得沉默了，多了些许回避。
这让李逸阳有些困惑、混乱，不知道该怎么做，导致这场应激持续得更长了些。
直到一周再次过去，这星期的课又都上完了。
周五的早晨，年轻的大学生沉默地带着自己的背后灵，坐上了前往水族馆的地铁。
李逸阳没有事先告知，风夜也没问，直到两人到达了目的地，他们才打破了持续了一周的僵持。
“哥哥，这是哪儿？”
“嗯……这个地方叫水族馆，是……看鱼的地方。”
“看鱼？”
李逸阳莫名有些心虚，导致他说出的话都不太对劲。
虽然水族馆的确是看鱼的地方，但是单单这么说还是有些奇怪。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
他今天带阿夜来这里，是有着自己的目的的。
躁动的心里装着一些他至今还看不清的事，需要更多事实来确认。
他还记得老三是这么介绍水族馆的。
“水族馆，情侣三大圣地之一，能够迅速增进感情的浪漫之地。与游乐园的热闹不同，水族馆是安静的、梦幻的，人们对于私密关系的幻想都寄托在这里，引导着被荷尔蒙迷惑的人类解放自我之所……”
说的时候，甚至还用上了咏叹调。
因为实在太过中二，后面的话李逸阳忘了。
虽然他之前不太信这种太过夸张的描述，主要是不相信老三的靠谱程度。
可是真的觉醒了恋爱意识的现在，他却恨不得这个地方真的有那么神奇的魔力，能帮助他找到内心的答案。
……至于什么都没说直接就把阿夜带来约会这件事，他下意识忽略了。
他绝不承认自己是故意的，绝不承认自己是想趁机释放男友力，攻陷倾心的对象。
在考虑更多的现实问题之前，李逸阳已经本能地开始进攻，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入口处的人不多也不少，一个个在检票后就走进了有些幽暗的通道，坐着电梯向着下方缓缓行去。
风夜没有见识过这种情况，下意识地靠上了李逸阳的肩膀，被他趁机抓住了手，牢牢地握进自己的掌心。
少年心中一凛，下意识地想看向身边的青年，可是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
下一秒他又回忆起了自己和逸阳哥如今的僵持，于是默默转回了头，不过并没有把手抽出来。
两人没有说话，李逸阳在沉默中受到了些许鼓舞，轻轻将手指嵌进了少年的指缝，十指相扣地握在了一起。
只是静谧的氛围，突然就带上了一丝温柔的暧昧，两个人怀着各自的心事，放纵着体温的靠近。
电梯很快就带着他们来到了第一个展馆。
只是一眼，风夜就被迷住了。
那些排列的水箱中，无数奇妙的海洋生物在缓缓游曳，吸引了山神少年旺盛的好奇心。
即使在山中见过无数的妖魔鬼怪、奇珍异兽，可是面前来自深海的瑰丽，仍旧震撼了他的心灵。
“怎么样阿夜，喜欢吗？”
“……嗯，喜欢……”
虽然只是在看到欣喜的阿夜时，内心不由地感到满足顺口一问，不过回味了一会儿这个答案后，李逸阳还是不自觉地心中一热。
阿夜就像在说“喜欢他”一样……
少年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人跑偏的思维，完全沉浸在了美妙的海底世界中。
他拉着李逸阳，兴奋地不断前进，探索着更多梦幻的景色。
高昂的心情，不自主地引诱出了“山”的力量，让李逸阳眼中看到的场馆发生了奇特的变化。
周围的人似乎少了，空间莫名变得宽广，连空气都变得无比安静。
两人很快就走到了这个水族馆极为著名的“海底隧道”之前。
玻璃构成了一个半圆形的通道，除了地面，周围的景色都被海底的蔚蓝笼罩。
无数只在深海出现的生物就像在身边一样穿梭游行，围绕着无比陌生的人类，化作大自然最本真的姿态。
那是与“山”相对的，“海”的力量。
可是李逸阳眼中的世界，却逐渐脱离了常识。
人声完全消失了，水流的波动滋润着听觉，带着感官沉入无尽的深海。
他似乎听到了鲸类的长鸣。
周围的玻璃彻底失去了存在感，他们就像是真正进入了深海，来到了真正浩瀚的大自然中。
鲨鱼、鳐鱼、鱼群、海龟，都像是来到了现实世界，从他们的身边游过。
下意识地侧头看去，李逸阳居然看到了远处的鲸鱼和海豚、样貌奇怪的古兽。
水幕之后似乎充满了废墟与遗迹，他甚至在幻光之中，看到了好几条龙的影子。
情绪本该震惊汹涌，可是似乎是有什么隔离着他的感官，让他知道这些只是幻境，并没能真正产生什么实感。
突然，他的手被猛力向前拉去，握住的人似乎就要脱离自己的牵绊，不知向着哪里离去了。
“……阿夜！”
下意识的呼唤唤醒了身前的少年，“山”的力量褪去了，“海”的共鸣褪去了。
无数身影和声音随着幻境陡然消散，古兽与鲸龙失去了踪迹，风夜牵着李逸阳出现在了“海底隧道”的出口。
周围的人们仿佛没有注意到他们，少年牵着青年仰着头，看着高耸在自己面前的“巨塔”。
那是整个水族馆的中心，连接着所有楼层的圆柱。
里面充满着水，充满着各种各样的生物，散发着梦幻蔚蓝的光，将整片场馆照耀得宛如梦境。
“哥哥，这里好漂亮……”
李逸阳看着仰头感叹的阿夜，再也忍不住涌起的感情，默默走到了他的身后，用双臂将他禁锢在了自己怀中。
风夜微微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哥哥？”
李逸阳没有立刻回应，只是用极为幽深的眼神凝视着少年的眼眸，仿佛要从他的眼睛看进心里，看清他到底在想什么。
风夜被看得越来越紧张了，在他忍不住移开视线之前，李逸阳终于出声了。
他低着头，终于问出了一个问题。
“阿夜，你是不是喜欢我？”
风夜没有预料到这句话，瞳孔顿时一缩，下意识就想转过头去。
这个反应，突然就给出了明确的答案，激发了李逸阳的冲动。
一只手突然掰住了他的脑袋，让他只能侧头看着李逸阳，无法逃开视线。
青年强势地固定住了他的身形，一手掰住头一手揽住腰，维持住了两人的对视。
山神的力量似乎又有些漏出来了，铺天盖地的蔚蓝当中突然逸散出了无数的光。
就像是这片海下起了雪。
“阿夜，你为什么要逃呢？是因为……之前摩天轮的那个吻吗？”
“不是的，哥哥……”
李逸阳没让他说完，直接就低下头吻了上去，封住了少年的呼吸。
他还是固定着风夜的身形，没有让他转过身，只能背靠着自己侧着头，回身接受他的吻。
这次的吻深厚却短暂，李逸阳没一会儿就松开了阿夜的唇，分开时却还勾着他的舌，让他来不及收回去。
掰着脑袋的手不禁摸上了少年的耳朵，描绘着耳廓的弧线。
“阿夜，你喜欢吗？喜欢哥哥亲你吗？”
“……哈……哥哥，我……”
李逸阳再次没让他说完亲了下去，这次却比之前更加深刻。
揽住少年腰的手将他整个人捞了起来，让他站在了自己脚上，更加难以逃脱。
亲吻少年的力道更加强势了，不停地掠夺着对方的空气。
这次松开时，风夜的眼中已经满是雾气，连表情都变得迷离了。
周围的“雪”下得更大了。
李逸阳看着周围的场景，想起了不久前做过的那个梦，想起了幼年雪季的那个生日。
即便已经时过境迁，他们都和过去相差太多，重逢之后的关系也发生了变化，可是那时许下的愿望，此时他突然就很想知道。
“阿夜，那次生日，你许了什么愿？”
风夜没有犹豫，立刻就知道了李逸阳在说的是什么。
他只过过那一次生日，也只许下过一个愿望。
于是朦胧之中，他下意识就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想和哥哥……永远在一起……”
李逸阳仿佛预料到了这个答案，可是听到阿夜亲口说出来时，他还是感受到了内心的炙热。
过去只是友情的约定，现在却成为了爱意的燃料，灌入了李逸阳的内心。
他终究克制不住，再次吻上了熟悉的少年。
他的动作停不下来，在无尽的海雪中，诉说着内心的告白。
“阿夜，你喜欢我吗？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风夜在迷蒙中突然睁开眼，表现出了短暂的动摇。
可是李逸阳的吻太过激烈了，终是又把他的意识拉回了混沌，无法再思考那些多余的事……
……
离开水族馆走出地铁，李逸阳带着风夜两个人漫步走在回学校的路上。
年轻的大学生脸上有着害羞的甜蜜，可是他身边少年的表情却夹杂着犹豫和复杂，并不全是开心。
李逸阳不是没有注意到这种异样。
他之前知道了阿夜是喜欢他的，尽管不知道从何开始，可是那些都可以在之后的时间里慢慢了解。
现在少年流露出的那种复杂，并不是他不喜欢自己，而是他似乎有一些问题没有解决。
他能看出来阿夜在思考着措辞，所以他在等着少年开口，告诉自己他的思虑。
“哥哥，我……”
终于，风夜似乎是想好了，想要将一些没说的事告诉李逸阳。
可是这时，异变发生了。
不是人的异变，或是周围某个事物的异变。
而是仿佛笼罩整个世界的、巨大的异变。
远处的天空之巅，忽然就卷起无尽的狂风吹散了云雾，星光从彼端投射而下，于虚空中显现出一个巨大而奇妙的纹样。
那是他们故乡的方向，而那个纹样，似乎像是一个极为复杂的“风”字。
风夜的灵魂顿时受到了牵扯。
他的样貌突然就变了，发色瞬间褪去变成浅灰，瞳孔剧缩成了山神状态的模样。
残破的白布眨眼显现盖在了他的身上，无风自起，一股奇妙的气息突然和远处连接起来，化作了一体。
那个“风”的纹样陡然落下了，以一种极为矛盾的速度，看上去极慢，实际却极快。
它的目标似乎是地面上的什么，除了周围的人们，远方的土地无人知道那是什么。
除了风夜。
因为它的目标，正是与他一体的，那座有着山神的“山”。
山神离山，庇护难成，唯有一层浅淡的保护罩抵挡在天地之间，仿佛不让那个纹样降临大地。
眼看那层虚幻的屏障就要破碎了。
李逸阳面前的风夜突然就尖叫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阿夜！！！”
李逸阳奋力抱住风夜想要安抚他，可是没有任何作用。
无数血线从他的体内流出，那层保护罩也和他的身体一样，浮现出铺天盖地的血网纹样。
那些血网像是河流，逐渐汇聚，最终化作了一个和天空中极为相似的纹样，撑在了屏障之上。
那个从天而降的“风”字好像被激怒了，突然放射出万丈光芒，想要强行下坠，打破一切阻拦。
可是“山”醒了。
那是绝对的威严，属于天地的伟力。
无数雾气从山中涌现，从大地升腾，化作有形之风充斥了“山”的领域。
在自然的面前，“风”字再也无法保持出现时的强势，血线组成的另一个“风”被雾气顶着推上了高空，瞬间打散了入侵者，一同消失不见了。
终于，异变结束了。
除了雾气，再也没有奇怪的图案悬浮于天空，那展现于小半个星球住民眼前的巨大冲击，仿佛只是一场幻觉。
可是还没回到学校的李逸阳却陷入了太过慌乱的焦急。
因为风夜的身体也和那座“山”一样，涌出了无限雾气，最终带着少年也一样消散，回到了吊坠之中。
一切异变没有留下痕迹，唯独少年的身影消失了，不管李逸阳怎么呼唤，都无法获得丝毫回应。
就好像他又一次弄丢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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