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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妖孽


贺兰铭从城外快马加鞭赶回国公府的时候已是傍晚,来通报的下人还算伶俐,把事情前应后果解释了个大概。

        贺兰淳雪大闹瑄国公府,气病了老太太,伤了主母和公子,还带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怪人,打伤了十几个门房下人,带着贺兰淳雪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贺兰铭眉头紧锁,看着房门外进进出出的下人,清河郡主摔了一跤,正好磕伤了腰,这样不体面的事情她也不好拿帖子请太医,只好请了养在府里的医女来看,那医女看郡主腰间一大片的血痕青紫也慌了手脚,碧云堂里乱成一团。

        贺兰老太太靠在另一边的软塌上,三五个女使围着,看到贺兰铭进来,连忙哭喊道:“我的儿啊!你看看那个孽障干的什么好事!”

        贺兰淳风没受什么伤,正在一旁苦劝,看上去真像是贺兰淳雪大逆不道,让他们蒙了天大的委屈。

        却不想,若不是贺兰淳雪行事于他们预想的全然不同,早就被这几个利欲熏心的人囫囵吃了,自己算计别人可以,别人算计他们那就是造了天大的孽了,也是可笑。

        贺兰铭却讪讪道:“母亲,儿子回来的时候,却听说是你们先”

        “什么?”贺兰老太太惊愕:“京城里都说什么了?怎么倒是我们先动手了?”

        贺兰铭也反应过来,此事恐怕是贺兰淳雪有意为之,于是将那坊间传闻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就连贺兰淳风也气得不行,一拍桌子:“无耻之尤!贺兰淳雪他明明就是故意挑衅!还带了人从我国公府大门里打了进来,如今倒是我们仗势欺人,欺负他孤身一人了?!他大闹国公府反倒是被逼无奈,是我们欺人太甚了?他晕过去是他自己耍得把戏,怎么变成咱们家推他的?”

        老太太此时眼露精芒,使唤那正在给清河郡主上药的医女:“你,过来看看那三个盒子,这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医女过来仔细辨认之后才开口:“回老太太,这是雪山上才有的首乌草。跟何首乌之类并不一样,这是千金难得之物,这样大量的三盒,怕是价值不菲。只是,这保存的实在是不好,腐败之后枯萎便再无药效了。”

        “呵”贺兰老太太挥手秉退了房中的其他下人,听着那雕花木门开启又再合上的声音才缓缓道:“那个孽障在这里跟我耍心眼呢。他远道而来既是备了重礼,那就是一片诚心,他偏偏给你三盒子枯枝败叶,名声是他的,还不让咱们沾半点好处。魏泠阳那个妖妇生了个和她一样的儿子!妖孽!!”

        贺兰淳雪那种纯美妖异的脸活脱脱的就像当年的兖国公主,贺兰老太太一想起来那就是恨得锤着胸口破口大骂:“我瑄国公府大好前程,就被那个妖妇断送了,如今他的儿子又让我瑄国公府颜面扫地!他只是踩着国公府的颜面来给他自己造势,现在满盛京都知道兖国公主之子回京了,又在我府里受了委屈,陛下怎么想?太后娘娘又怎么想真是无耻之徒!”

        “母亲。”贺兰铭回过神来,连忙追问:“他故意闹这么大的事儿?怕不是为了世子之位?”

        一听到世子之位,清河郡主也顾不上身上的伤了,连忙痛呼出声:“母亲,您的意思是他想当世子?”

        “昭然若揭的事情。今天跟进来的那个人,是诸瑛。”贺兰老太太幽幽地开口:“当年那个逆子非要把诸瑛带到殇州去,这么多年过去了,诸瑛的眼里只有贺兰淳雪,儿啊,你当年和白氏的事情一旦被那个小畜生抖出来,你私纳罪臣之女,在国丧期间生下一子,儿啊,父子之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淳风的前程可就全毁了。”

        “是他?”贺兰淳风仔细回忆诸瑛的那张脸,果然依稀有着童年时的样子:“祖母这可怎么办啊?这么大的把柄在他手里,他一定会利用这件事做文章的。他可不在乎国公府的颜面名声。左右他是长陵王府唯一的血脉,贵在八议之列,可是我们不能不在乎啊。”

        老太太叹了口气:“事到如今,我们不能跟他争长短了,外面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投鼠忌器啊。过去徐晋每年回报的时候都把这个狼崽子描绘得多么可怜可爱,性子是多么的谦卑恭顺,对我们多么有孺慕之情,这么想起来,徐晋承了那个逆子的救命之恩,居然这么早就跟着那个狼崽子开始算计我们了。这个人和魏氏一样,谋定而动,心思歹毒着呢!裳儿,这件事,咱们管不了了。风儿,这几日就别出去了,那个孽障把消息放出去,肯定是要踩你一脚,不争不抢,反正显得你人品端方,不与那下作人争辩。”

        “是。”贺兰淳风点了点头,“我就在家里伺候母亲和祖母。”

        “难道咱们就这么算了?”清河郡主是咽不下这口气的:“他这么羞辱我们!”

        清河郡主呕的啊,本来是想从贺兰淳雪那个小崽子身上薅点油水,谁知道这崽子这么多年都是演的,之前她的两个内官回来报她还不信,以为是那两人办不好差事,故意找理由推脱,她还大发雷霆,把那两人责罚了一顿,如今看来,这崽子就是故意的!

        贺兰老太太头疼地看了儿媳妇一眼,傻啊:“咱们已经被卷进了这件事情里,就不好为自己辩驳了。那首乌草是真的,谁知道他在殇州弄这些东西的时候又在外说了什么?追究下去,终究是我们的不是。但是,咱们管不了,不是还有其他人么?”

        “母亲是说”清河郡主这下子也回过味来了,反正还有太后呢!魏泠阳的儿子,那是太后心里的刺。

        “等过几日我养好了,就进宫给姨母请安。”

        “到时候你看着办就好。铭儿,你跟我来。”

        贺兰铭连忙扶起老太太:“母亲,儿子在。”

        出了清河郡主的院子,贺兰铭才开口问:“母亲可是有话要交代?”

        “那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处置?”贺兰老太太懒懒的,直接把话挑明了说:“这是个把柄,要是依得你那郡主,早就派杀手去堵人了。可是,这毕竟是你的孩子,你想怎么处置,贺兰淳雪那个人,是不顾什么道义脸面的,装痴装憨样样都敢,你落这么大的把柄在他手里,我不放心。”

        “可是,那毕竟是蕊心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贺兰铭也知道这是个把柄,当年他不闻不问仍由大哥贺兰诀把这个孩子带去殇州不也是希望,能至少保住他的一条性命吗?再让诸瑛在府里呆下去,他的儿子一定会死在府里的。

        “白家获罪,与你无关,白氏沦落风尘更与你无关。你们青梅竹马,那是少年人的情分,如今这个时候再想儿女情长可就晚了。”

        “任凭母亲处置。”贺兰铭没有过多的犹豫,就选好了后面要走的路,他已经有权势有娇妻有得意的儿子,诸瑛,着实不那么重要了。

        贺兰铭突然想起十七年前一身喜服的贺兰诀带着他的亲兵,头也不回从瑄国公府离开的场景,那么的决绝,没有一丝的犹豫,他这辈子也没有去过殇州,只知道那是大雍朝的埋骨之地,他的兄长最后也埋在了殇州

        究竟为什么能离开得这么洒脱呢?兄长?能不能告诉我?

        “陛下,贺兰家二公子进京了。”

        沾着朱色的笔尖一顿,元佑帝神情突然有些恍惚:“十七年了。朕已经十七年零一百四十二天没有见过泠阳了。她说她的孩子一定要取一个带雪的名字,是这样的吗?算起来过了年应该就十六了吧?”

        平安笑着应了:“听说是叫淳雪。是除夕的生辰。”

        “好名字啊,泠阳的孩子才配得上这样干净的名字。”元佑帝一听这个名字就觉得喜欢,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奇怪,将手中的朱笔轻轻搁置一旁,“他怎么会突然回来?朕刻意让萧氏一族忽略殇州,他怎么自己来了。”

        平安低下头,小声回报,他知道事情涉及兖国公主那就必然是皇帝的逆鳞,小心应付才是上策:“听说是来参见贺兰家老太太寿辰和贺兰家大公子大婚的。”

        元佑帝不是不知道贺兰家同太后的关系,只是他没想到贺兰淳雪入京是因为贺兰家现银短缺,一家子人惦记上了兖国公主的陪嫁,他倒是以为是太后的意思,于是元佑帝冷声吩咐道:“派人盯着太后的寿安宫,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来报!”

        “是!”

        长陵王府在前朝时是大司马府邸,魏氏一族在此繁衍生息,大雍建国之后魏氏一族换了牌匾,也没有搬地方,经历了三百余年的荣华,长陵王府的景致早就与寻常府邸不同,更加的古朴,也更加的沉寂。

        贺兰淳雪没有搬进正堂,只是让人把西边的两个的跨院收拾出来了,其余院落不清理也不点灯,来时怎样,现在还是怎样。

        夜深露重之时整座长陵王府依旧是一片冷寂,稀稀疏疏的几盏孤灯,稀稀拉拉的几个下人,这个地方就好像被人遗忘了。

        “下来吧。”贺兰淳雪听着房顶上细碎的声响,放下手中的书卷,为来人斟了一盏清茶:“这王府的瓦片都是青玉琉璃的,这要是踩坏了,我可让你照原样赔。”

        “公子啊,我自己都快养不活了,你还让我赔瓦片钱!你亏心不亏心啊。”

        一个灵活的黑影从从贺兰淳雪半开的窗楞上翻了进来。身材匀称,一身的夜行黑衣,年岁看上去不大,不过眼中精芒外露是个内家高手。

        “青玉琉璃遍寻大雍,只有皇家府库下的制造司才能烧制。青玉琉璃极脆,一碰就碎了。若不是你功夫练到家了,我这房顶上的瓦片早被你糟蹋了。青玉琉璃瓦走双字水文图,这图乱了就说明有人扒房顶了,要么是得罪人了,要么就是勾连了什么人密谋不轨。而替换的瓦片只有皇家才有,这府邸里发生了什么事,雍华宫里那位知道得一清二楚。”

        庚辰听得后背直冒白毛汗,“啧,合着这些王公贵眷的宅邸都由大内修缮打得是这个主意啊。公子这些事儿你怎么知道的?像我这种常年蹲在达官贵人房顶上听消息的细作都不知道。”

        “我母亲的宫闱出身,皇家秘辛知道的可不少。你小心些,我回来了,盛京可能就不似从前了。一潭死水里突然翻起了涟漪,后面引出来的是大鱼还是虾米,还不知道呢。”贺兰淳雪问:“你怎么过来了?”

        “这不是听见了街上的传言了吗?公子这可越传越离谱了,什么你先天不足,然后你那堂哥还跟你动手了,把你打了一顿,这还好是我拦住了,不然我那星鸾楼里的兄弟和姑娘都要冲出去给你报仇了。”庚辰把手揣在袖子里,言语中尽是关心之语,只是那兴致勃勃地表情彻底出卖了他。这人分明就是来看热闹的。

        “公子你是不知道,你把我们送到京城之后,这五年来你都不许我们往殇州发信,京城任何事我们自行探听但是却不许我们往殇州送任何消息,姑娘们和兄弟们都想你了。所以啊,一听贺兰淳风那厮居然敢跟咱家公子动手,都恨不得亲自去把他捶一顿呢。来公子,快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啊?这亲自见公子的机会可是我跟十几号人抽签抽中的可不能浪费啊。”

        庚辰从小时候就是这样的脾气,跳脱自在,天马行空,贺兰淳雪也是无奈,只好解释:“不让你们往殇州送信是因为你们那时候刚到京城根基不稳,急忙联系殇州容易让你们暴露,再者说,我当时也不知道殇州是否固若金汤,我人不在京城,你们把消息探来了,我也是无计可施。不如不管不问,两厢便宜。贺兰家的事情你们别掺和,犯不上。”

        “公子。”庚辰一脸讨好地蹭到贺兰淳雪身边:“公子,这件东西素潋姐姐让我一定要亲手交给公子。”

        言罢,庚辰脱下靴子,从鞋底里抽出一本册子,交到贺兰淳雪手里:“素潋姐姐说公主娘娘离京的时日太久了,有些东西她教给公子的未必现在还管用,这册子是咱们五年来一点点做出来的,也不知道公子需要什么就都拿来了。”

        贺兰淳雪用手绢接过那本册子,满眼的嫌弃:“我的庚辰啊,你就不能讲究些吗?”

        “这不是为了万无一失吗?!”

        “你还敢说!你鞋底什么味你自己不知道啊?”

        “我来之前还特意洗脚了呢!什么味道都没有!”

        两个人就像三岁半娃娃一样你一言我一语地怼了大半个时辰,听得在房门外守夜的云檀都直打哈欠,小庚辰真是厉害啊,这么多年了能让公子这么气急败坏说话的还是只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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