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九十一章 嬴渊的领悟

人族的祭祀之道，真不愧为众妙之门。

        幽九锡静静地站在原地，也没见着有什么动作，不过是念叨了几句祭文，竟然就沟通了天地规则，引来了无尽天火，将那水晶球里面的妖族精魄，悉数点燃了起来。

        须知，天地规则可不好驱策！

        幽清影和嬴渊开天辟地过后，之所以难以维持新天地的稳定，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新天地中的天地规则有如脱缰野马，但凡他们稍有放松，就会令得天规地则失控，撕裂脆弱的新天地。

        便是天君冕下费心培育的四象七星藤，在如今尚未成熟的情况下，也很难驯服天地规则。

        但是祭祀之道却做到了这一点！

        不过呢，这倒不是一种驯服。

        嬴渊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心中隐隐明白了祭祀之道的本质。

        说白了，祭祀就是和天地做交易。

        以前已经说过，天地也是一个生命体，它也需要通过不断地修炼，来提升自己的实力，以防遭遇不可估测的劫数，落得个天毁地沉的下场。

        天地的修炼，其实就是炼化混沌之气的过程。

        可是混沌之气并不好炼化，天地如果想要加速这个进程，就不得不借助于外力。

        而祭祀之道，就是外力的来源。

        为了得到这股外力的加持，天地规则就会帮助祭祀之人，达成他所想要达成的目的。

        至于祭祀之力为什么能够帮助到天地，这一点嬴渊心中，也有了个大概的推测。

        所谓祭祀，就是生灵以祭品加诚心，和某个伟大的存在沟通，企图通过自己的献祭，来换取和获得某种力量。

        求神拜佛，心诚则灵。

        这并非一句空话。

        但是求神拜佛，也只不过是祭祀的一个小小分支。

        以小见大，可知祭祀之道，其实就是心灵之力的运转。

        就拿幽九锡此番祭祀为例，他祭祀的对象是泰山之灵，但是泰山之灵本身，并不能跨越时空，来吸收祭祀所产生的力量。

        幽九锡的祭祀，如果想要传递到泰山之灵那里去，就必须通过天地规则做传播媒介。

        而天地规则不会平白无故地“出手相助”，它既然做了祭祀的搬运工，就必定会在祭品中抽成。

        准确来说，天地规则抽取的，并非妖族精魄，而是幽九锡的“诚心”。

        所以“心诚则灵”，指的不是对祭祀的对象多么爱重，而是对天地规则有多么敬畏。

        这种“诚心”，就是心灵之力的显化。

        而这种心灵之力，则能够提升天地本身，对于混沌之气吸收和消化的速度。

        古人说，心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

        由此可见，心灵之力是种很奇妙的力量。

        哪怕是天地，也需要这种力量，来帮助自己进一步壮大。

        祭祀之道之所以神妙，就是因为它能够显化祭祀者的心灵之力，让天地规则可以将之吸收并加以利用。

        看明白这些后，嬴渊顿时就一通百通，弄懂了很多事情。

        为什么天地不希望万族争斗，而想要造就族群霸主，来替它打理万众万灵？

        首先最直观的一点就是，一旦霸主种族出现，那么这整个族群，就会走上祭天祀地的道路，进而带领万众万灵都举行祭祀。

        时间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人族全盛时期，于泰山铸就封禅祭坛，拉开了祭祀天地的序幕，并将之传播给了万族生灵。

        即便是人族随后衰微了数个时代，可是他们传下来的祭祀之法，如今仍然广泛存在于天地之间。

        现在不仅人族会祭祀，万族生灵但凡稍有手段之辈，心中都会有祭祀的想法。

        至于他们会不会祭祀、能不能祭祀，这倒是其次了。

        只要心里头有了祭祀这个概念，那么就事在人为，没有条件也能创造出条件。

        要知道，人族只不过做了一个时代不到的霸主，就因为天地大变而遭遇了劫数。

        但饶是这样，他们依旧开启了一个崭新的纪元。

        如若中古巨变没有发生，这数个时代以来，始终都由人族掌控一切，带领万族祭天祀地，那现在天地又会是什么样子？

        想到这里，嬴渊禁不住微微叹息。

        如果真是如此，或许这一方天地，就不会在今古时代，迎来新一轮大劫。

        所以说，天地遭劫是命数，并不能因此就否认，祭祀之道的必要性和重要性。

        曾经于上古时代不可一世的魔族，就是因为没有领悟到这一点，所以才会落伍于时代，为天地规则所遗弃，被万族联盟镇封在了无忧海。

        当然，现在它们已经醒悟了过来，甚至在谋求成为新的霸主种族。

        以它们曾经天地宠儿的身份，确确实实有可能成就大气候。

        毕竟人族这几个时代以来，可说是一蹶不振，早已经没有了当初的荣光和雄心。

        人族若是烂泥扶不上墙，天地规则自然也要寻找新的代言人。

        因为不管怎么说，天地自己也有着求生欲，也不想于劫数之中彻底沉沦。

        而且天地无情无欲，一旦确定哪个族群能够更好地助它“修行”和“渡劫”，它立马就会做出更合适的选择。

        这一点，从当初魔族失势就可见一斑。

        同样，也正因为天地无情，所以它也没有私心。

        一个生灵乃至一个种族，谁对天地做过贡献，谁又有着多少功德，天地规则那里都有一本明确的帐。

        正因如此，哪怕是人族衰微至今，天地规则也还是，在维护和庇佑它选定的万物灵长。

        并没有因为人族衰败而落井下石。

        但这不能说明什么。

        现在天地规则，之所以还没有抛弃人族，那是因为还没有哪个种族，能够比人族做得更好。

        而且人族自己也没有倒行逆施，败坏和损毁自己的功德。

        最多也就是不作为。

        但不作为意味着坐吃山空。

        万一哪一天功德耗尽，人族就会完全失去天地的眷顾。

        不作为还意味着不进则退。

        人族对天地无功，其他种族就可以趁势崛起。

        就像是一家商会里有诸多股东，人族的股份日益减少或一成不变，别人的股份则在与日俱增。

        一旦魔族的“股份”大过人族，那天命就会随之转移。

        撇开祭祀之事不谈，天地规则确立天地霸主，还有着更深层次的原因。

        心不可测，众生的心灵之力并不单调，而是可以分为很多种。

        既然生灵祭祀时的“诚心”，可以帮助天地修行，那么众生受苦受难时的愤懑、怨恨，显然也有可能会拖累到天地。

        唯有霸主问世，让万众万灵都能够安居乐业、各有所分、各有所归，才可以消弥众生心灵中的负面力量，让天地不至于被心灵毒素所害。

        这么一番思索过后，嬴渊感觉自己念头通达，似乎参悟到了天地的某些秘密，以往很多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此刻都迎刃而解，轻易就找到了答案。

        幽清影站在嬴渊身边，很快就察觉到他气质的改变。

        没错，就是气质的改变。

        幽清影和嬴渊身上有天谴封印，只要封印不解，他们的修为就不会有长进。

        纵然嬴渊参悟到了一些大道至理，但他本身的境界却不会因之突破。

        但是对于他和幽清影来说，修为境界并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他们得参悟出属于自己的道。

        众生修行的极点，其实只是元仙之境。

        而元仙之上的圣仙，则需要了悟自己的道，并且以自己的求道之心，和自身所掌握的大道至理，凝聚出一座道之圣殿，从而拥有某种近乎于天地的伟力。

        这种境界，已然是修道了。

        幽清影和嬴渊得天独厚，一出生就拥有自己的圣殿，相当于圣仙级别的强者。

        可是他们的圣殿来自天君和土伯，是一种血脉相传的力量，并非他们一步一个脚印参悟出来的。

        比起“不学无术”的幽清影来，嬴渊还稍微好一点。

        毕竟他从小就经受了系统的修仙教育，也一直都有意识地解析自己的圣殿，想要求得自己的大道所在。

        然而万事都是公平的。

        他先天上的尊贵，也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他，让他虽然拥有圣仙之力，但却不理解圣仙之道。

        说穿了，嬴渊和幽清影，就是圣仙之中最弱小的存在。

        对于圣仙之下的人来说，他们可以一力降十会，尽情彰显自己的荣耀和尊贵。

        可一旦对上真正的圣仙强者，他们立马就会相形见绌――空有一身修为，却不知该如何高效运用。

        就好比拿着大锤的小娃娃，可以一把砸死无数蚂蚁，但却绝不会是武林高手的一招之敌。

        天君冕下设计让他们遭受天谴，一则是借他们的力量完成某种布局，二则也是希望他们在红尘之中“炼心”。

        之前嬴渊觉得，红尘炼心就只是磨练心性，但此刻看来，其还包括了体悟天心、明悉大道。

        如若他们参悟得好，等到天谴封印完全解除之时，或许可以打破先天桎梏，凝聚出更强大的圣殿，真正拥有在大劫之中弄潮的能为。

        这些都是后话。

        嬴渊现在的领悟还很浅薄，远远谈不上凝聚道之圣殿。

        但是他这么一领悟，身上的气质却发生了显著的改变。

        他乃天君之子，是九重天上群仙拜服的殿下，纵使如今历劫下凡，可是那种尊贵的气质，却始终无法掩盖。

        可以说，就算是嬴渊衣衫褴褛，旁人见了他，心底也不敢有丝毫小觑。

        因为他有一种渗透到了骨子里的气质，清贵缥缈的同时，又不失威严霸气。

        就像是煌煌大日，凭谁也不能忽视。

        可现在就不同了。

        就在嬴渊悟道的瞬间，他的气质陡然平凡了下来。

        如果没有这张俊逸无瑕的脸，或许把他扔到人堆里，别人都找不出他这个人来。

        “嬴渊哥哥，你……”

        幽清影微微眯起双眼，总觉得嬴渊哪里不一样了，可是这种感觉又说不清道不明。

        “我适才领悟了一些道理，现在把它传给你，看看你会不会有所感触。”

        嬴渊揉了揉幽清影的头发，用神识将自己悟得的大道至理，毫无保留地展示给了她。

        法不可轻传，道不可外泄！

        对于任何一个修炼者来说，自己的传承秘法和修行心得，都是绝对不能轻易外泄的。

        但嬴渊和幽清影之间，却完全没有这种顾虑。

        面对嬴渊的传道之举，幽清影并未有所推拒，而是静下心来仔细体悟，以期能够有所成就。

        幽九锡瞥了他们一眼，心里面禁不住生出羡慕之情。

        想当年人族号召无数智者，共同研究河图洛书，本来是想聚合众生之力，解析出天降神器的真正秘密。

        可谁知道，这些智者虽然智慧无双，但却压根无法打破成见，在彼此交流的过程中，始终都藏着掖着，不肯把核心感悟公之于众。

        就算是人族二十四古贤内部，也有着竞争和防范，对于自己压箱底的本事，那是断断不愿意被旁人分享了去。

        如今想来，倘若那时候没有这些龃龉，大家都能够坦诚以待，或许面临天地大劫，他们也就不会束手无策、惊慌失措了。

        一念及此，幽九锡不免心有戚戚。

        此时看到嬴渊和幽清影心心相印，也难怪他心有感慨。

        天下道侣，能真正做到这一步的，怕也是不多啊！

        就在幽清影凝眉苦思之际，幽九锡终于沟通到了泰山之灵。

        那水晶球里面的妖族精魄，在这一刻化作一束流光，被虚空之中的泰山之灵，给吸收了进去。

        有了祭品力量的支撑，泰山之灵的气机，顺着天地规则蔓延而来，一下就注入了雨儿丫头体内。

        与此同时，雨儿眉心处，有一团明光不断闪烁，似乎想要破体而出，和泰山之灵的气机融合在一起！

        “唔――”

        处于沉睡之中的雨儿，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小脸顿时皱缩成了一团。

        “古贤大人！”

        羡鱼心跳到了嗓子眼，压抑地低喝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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