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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缱绻


整洁静谧的房间里,顾云尧坐在案前翻看手写药谱,这是前些日子他给长生布置的功课,看来那孩子完成的还不错。

        “顾太医,有人要见您。”小医倌进来禀报道。

        顾云尧疑惑,今夜是他当值,就算哪位大人娘娘要求医问诊也该派内侍通传,怎么亲自找上门来了?虽这样想着,但还是说道:“请他进来吧。”

        片刻后,小医倌将人领了进来。顾云尧抬眸,只见程澜带着满身风霜立在门口。

        许是长年从军的缘故,他的身姿挺拔如松,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贵气。

        “你……将军怎么来了?”顾云尧惊讶之余,立即换了称呼。

        程澜也不在意,徐步走到顾云尧身边,探过身子,几乎贴近他的耳根,吐气温热:“因为想阿尧了。”

        一句话说得缱绻万分,顾云尧忙与他拉开些距离,定了定神色对小医倌道:“你先下去吧。”

        小医倌识趣退下,顺带关上了门,顾云尧这才重新打量起程澜。只见他眸色深深,却莫名带着些伤感,虽是一身酒气,可混合着他身上原有的清冽气息,却并不难闻。

        顾云尧扶着程澜在藤椅上坐下,又沏了壶药茶,“把这个喝了,明早不会头疼。”

        “我没醉。”程澜摆了摆手,孩子般说道,他向来最讨厌喝药。

        “你喝不喝?”顾云尧淡淡地看了程澜一眼。

        “哦。”没等顾云尧多言,程澜就乖巧地接过茶碗,喝得一滴不剩。

        顾云尧拿出手绢仔细替程澜擦了擦嘴角的茶渍,温声道:“回头我派人叫如玉接你回去?”

        “我才刚来你就要赶我走?”程澜不满地嘟囔着,一把握住了顾云尧的手腕,醉眼朦胧道:“阿尧,我就想来看看你。”

        顾云尧感受到他手心的滚烫温度,一时竟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最近不是经常见吗?”

        “可我就是好想你……”程澜顺手搂住顾云尧的腰,将脸埋进了他的胸口,猛吸了一口气。程澜虽然讨厌药味,但顾云尧身上混着药香的木质冷香却令他格外舒心。

        “说起来你可能会笑我,行军在外这么些年,每当遇到紧要关头,我脑子里总会想到你……我总想着,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活着回来见你,最好能还能像现在这样抱着你……

        这两年,我总能梦到父亲在战场上倒下的一幕,虽是没有亲眼见过,但梦里的场景却真真实实地出现在我眼前。父亲一生为国为民,可最终却是那样一个下场,那些野心昭著的恶人却可以堂而皇之地坐在这高堂之上,每个人都带着面具,或逢迎,或假笑。

        我憎恶、恶心,但那又怎样?没有人在意当年真相,就像当年赤云河边的水理该被染红,至于它里面埋藏着什么样的罪恶或冤屈,都不重要,世人要的只是血腥后的万世太平,一场战争胜利后,谁还会管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程澜这番话说得既无力又哀伤,往日里神采奕奕的眼神此时却没有焦点地停在某处。

        顾云尧有些心疼地拍了拍他的肩,语气格外温柔:“你喝多了。”

        “我没喝多。”程澜晕乎乎地摆摆手,随即又贴紧顾云尧的腰肢,“阿尧,不管过去怎样,但至少我身边还有你……就这样,真好……”

        程澜说得动情,顾云尧虽不知道他今晚是怎么了,但一颗心还是被这句话搅得七荤八素,双手不由地搭上了程澜的肩。

        似是感受到顾云尧的回应,程澜越发肆无忌惮,揽住顾云尧的腰往怀里一带,把他抱到了自己腿上。

        顾云尧被他这个大胆的举动吓了一跳,虽说房间里只有他们二人,但隔壁还有两位当值太医,随时都会有人进来。

        “你做什么?”顾云尧气息微乱。

        程澜目光灼灼,定定地看着顾云尧:“这么些年,我的心意阿尧是知道的,可我却始终猜不透你的心意,阿尧不打算给我一个承诺吗?”

        顾云尧不解:“什么承诺?”

        “阿尧真是狠心肠,难道连不离不弃、矢志不渝之类的承诺都不愿给我吗?”

        顾云尧眸光微闪,随即回望向程澜:“将军相信承诺吗?”

        “别人的我不信,但阿尧说的我便信。”

        顾云尧在程澜怀中调整下坐姿,认真地望向他的眸子:“世上之事变幻莫测,所谓承诺,不过是世人对难以预料之事所求的一种慰藉,你我之间,但凭真心,不求承诺,如何?”

        过了半晌,程澜轻刮了下顾云尧的鼻尖,无奈笑道:“你个没良心的,我向你求一个承诺,不过是怕你对我始乱终弃,你却跟我谈这些道理?”

        顾云尧摸了摸鼻头,“始乱终弃?”他真是越发搞不懂程澜的脑回路了。

        见顾云尧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程澜心中失笑,“罢了罢了,阿尧既不愿说那就不说,不过阿尧以后要是看上了哪个野男人,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他。”

        “野男人?”顾云尧挑了挑眉,“那女人就可以了?”

        “当然不行!”程澜答得斩钉截铁。

        顾云尧心中终于明了,不禁摇头轻笑,原来程澜这家伙也会这么没有安全感啊。这般想着,顾云尧不由自主地搂住程澜脖颈,虽有些羞涩,但还是轻轻抵上了他的额头,慢慢吐出两个字:“不会。”

        烛火微摇,顾云尧的脸庞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有些朦胧,唯有眼角的那颗泪痣仿佛凝聚了他身上所有的风情,尽显魅惑。

        程澜不由看呆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顾云尧这么主动,一时间竟不知道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是表示他以后不会再有旁人,还是不相信自己会对他狠下心?

        罢了,程澜不愿再想,随着自己心意缓缓覆上怀中人如玉的面颊,在眼角处落下一吻。

        这一吻像是有火焰落在皮肤上,炽热滚烫,顾云尧只觉眼角仿佛快要融化,右手下意识攥紧了程澜的衣襟。

        窗外寒风乍起,卷起一地萧索,顾云尧只觉这怀中的小小天地是他仅有的温暖,不由生出了贪恋之心。

        程澜意识到顾云尧青涩的反应,笑着将脸埋进了他的颈窝:“阿尧这般模样,倒让我想起了三年前的事。”

        顾云尧轻推他肩膀,问道:“何事?”

        程澜并没有抬头,只嗅着他身上的清香,“三年前的冬夜,藏书阁……阿尧忘了?”

        藏书阁?记忆翻涌,顾云尧蓦然陷入了回忆……

        那是三年前的雪夜,顾云尧刚送完药回来,路过御花园,就遇见了满身酒气的程澜。

        “顾太医从哪里来?”程澜醉熏熏地挡在颜如冷月的年轻医官身前。

        彼时他刚刚及冠,又顺利承袭了王位,皇后便在宫中摆了桌宴席,众人仰慕这位小王爷,纷纷敬酒,酒过三巡,程澜实在难胜酒力,便寻了个借口出来。

        “宫里的卫太妃病了,下官前去诊治。”顾云尧如实答道。

        “人人都道顾太医性情冷淡,想不到对冷宫里的太妃都这么上心。”

        “医者仁心,卫太妃上了年纪,又被病痛折磨多年,臣只是想让她剩下的日子好过些罢了。”

        “可有寻到医治之法?”

        “尚未,臣正打算去藏书阁找一找医书,或许能寻得一二。”

        程澜点头不再多言,随着领路太监而去。

        顾云尧也没做多想,径自到了藏书阁。

        藏书阁的书架足有两人多高,排列整齐,顾云尧寻到医书一架,便细细找去。好不容易看到一本古籍,却摆放在上面一层,顾云尧踮起脚尖却只差一点才能够着,正欲寻个梯子来,只见一只修长强健的手臂越过自己头顶,将书拿了下来。

        “阿尧可是找这本书?”身后的程澜眸光狡黠。

        顾云尧有些怔愣,随即反应道:“正是,多谢。”

        “我特意打发了领路太监,亲自过来寻你,阿尧就对我说声谢谢?”程澜将手中的医书拿到身后,一脸玩味地看着顾云尧。

        顾云尧这才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恭贺王爷顺利承袭王位,只是臣没备下什么礼物,还请王爷见谅。”

        程澜见他这般淡漠疏离,不由怒道:“真是个榆木脑袋,人前做做样子也就罢了,人后还是如此,枉我费了这么多心思进宫看你。”说着一把将医书砸进顾云尧怀里。

        顾云尧被砸得有些发懵,良久后才慢慢反应过来,原来今日宫中设宴,竟是程澜寻的借口,只是为了进宫……看他?

        先前和黎国一战打了有一年多,现在程澜好不容易回来,自己不仅将他抛掷脑后,还没有理会他的良苦用心,这般想着,顾云尧实觉不该,但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拉了拉程澜衣袖,低声道:“多谢你还记挂着我。”

        程澜被他这一服软弄得没了脾气,长叹一声:“阿尧果然是我的克星。”

        阿尧?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叫自己阿尧的呢?仔细想想,好像从年少相识之时他便这么称呼自己,一字一句,刻着他的专属印记。

        那时他敬仰明老先生才学,便偷偷到尚书房听课,但又怕被太医院的师父发现,时常提心吊胆,有些诗文没完全听明白就得赶回太医院。

        皇子们自然都没把他放在眼里,只当他是一介奴才,时不时冷嘲热讽,肆意欺侮。好在明老先生广收贤才,见顾云尧根基不错,也不吝教授,容他在座下听学。

        即便如此,顾云尧也只敢躲在书房后面的角落里,处处小心谨慎。

        直到有一天,那个笑起来极为明亮的少年开始时不时找他说话,替他查缺补漏,与他天南地北地闲聊,从民间琐事说到政务改革,从江湖趣闻聊到庙堂天下,顾云尧第一次明白“知己”二字的含义。

        可他知道,自己只是活在黑暗中的蝼蚁,一生都见不得光,那些年少时的雄心壮志,最终只能随着他残破的身躯,一起埋葬在黑暗里。

        “东海有倭寇作乱,陛下命我领兵讨伐,五日后便出发。”

        “那你,路上小心……”心中虽是有千言万语,但能宣之于口的,却只有那寥寥几个字。

        因隔着几层书架,外面的烛光照过来时与程澜的眸色一样,有些晦暗不清。

        顾云尧正欲转身,却冷不丁撞进了一个结实温暖的怀抱。下一秒,温热的唇覆了上来,在顾云尧的唇上轻啄了一下。

        蜻蜓点水般的吻,却让顾云尧的心凌乱不止,耳边忽然传来一声低喃:“等我回来后,阿尧嫁给我可好?”

        顾云尧被这声呢喃叫昏了头,自己多年刻意压下的心思竟然在此刻被点破,那些未曾意识到的情思井喷而出,原来早在多年前,他就已经对他情根深种。

        “你我都是男子,如何嫁娶?你应该……”顾云尧竭力按捺住狂乱的心跳,紧张出声。

        程澜不以为然,答得坚定:“那又如何?情之一字,从来只有愿不愿意,没有应不应该。”

        程澜说这话时,眸子灿若星河,顾云尧被搅得有些失神。他多想就此应下,但理智还是把他叫醒。

        眼角有泪珠滑过,他狠狠地推开了程澜,只留下一句:“你……一路珍重。”

        那夜之后,程澜在藏书阁里站了多久,顾云尧并不知道,只是自那时起,程澜便再未提起过此事,仿佛那夜的呢喃细语只是顾云尧的一个梦。

        思绪回转,顾云尧羽睫低垂,静默不语。

        程澜紧了紧握在他腰间的手,正色道:“那晚的问题阿尧不必急着给我答复,等我真正走到你心里的那一天,会亲自找你要答案。”

        聪明如程澜,他知道顾云尧心中一定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可既然他不愿说,那他也不想去深究,他希望有朝一日,顾云尧愿意亲自告诉他。

        “也许到了那一日,你会发现我其实并不是你心中的那个阿尧……”

        “那又如何?”程澜疏朗一笑,“反正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既然早已认定了你,就算是地狱恶鬼我也甘之如饴。”

        顾云尧皱眉轻叱:“谁是地狱恶鬼?”

        “呃……我就是打个比方。”

        说话间,房门被人轻叩了几下,顾云尧连忙整了整衣襟,起身开门。

        只见如玉候在门外,见到顾云尧忙俯身行礼:“小的来寻将军,望顾大人行个方便。”

        顾云尧蹙眉,这话听起来莫名有些别扭,他来找程澜,本是正大光明的事,让自己行什么方便?这般想着,程澜刚好走了出来,“何事?”

        “府中传来密报。”

        程澜面色一凛,顾云尧心下了然,忙道:“快回去吧,要是被人知道你一个年轻将军深夜溜进太医院,还耽搁了这么久,怕是又要闹出什么新闻来了。”

        程澜知道顾云尧是在打趣,但眼下要事为重,便颔首领着如玉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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