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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交锋


生了炉子的暖阁驱退了大半寒意,程澜邀林敬坐在上方,亲自沏了一壶上好的竹叶青。

        “说起来,我这还是第一次来将军府上喝茶呢。”林敬抿了口茶,缓缓道。

        程澜笑道:“我乃军旅之人,又常年在外,与京中朝臣结交甚少,大人今日能来,深感荣幸。”

        “将军客气了,不知将军心中的困扰,所为何事?”

        “此事说来可惜”,程澜轻叹一声,“我曾结识一布衣好友,家境贫寒,苦读了十几年,好不容易中了举人,本想在今年的春试中得个好名次,可却因不肯给主考官送礼,落了榜。他的才华学识我是知道的,实不该就此埋没,如今科场的这些风气越发不正,我每每思之,深感悲哀。”

        讲到这,林敬一下被触动了心事,不由愤慨:“将军此心我感同身受,实不相瞒,我有一远方外甥也是如此,本应有大好前途,可却因得罪了宵小之人,最后连命也搭进去了,我本想为他主持公道,可最终竟难成事……”

        “大人掌管御史台,本就有弹劾官员、肃正纲纪的职责。”程澜义正言辞道,“我大宣历来以德治天下,历经六代帝王才有了如今昌盛的局面,可若是内部朝纲就此腐坏,百年基业定将毁于一旦啊。”

        林敬瞬时变了脸色,重新抬眸审视起程澜:“将军思虑深远,见解透彻,只是眼下之局积弊已久,实非一人之力可撼动,将军认为该如何破局才是?”

        “陛下虽命太子监国,但这并不意味着事情不能上达天听,大人何必只执着于微处而忽略大局呢?科场舞弊案牵连诸多学子官员,乃当下朝政忧患之最,这背后的藏污纳垢多少会留下证据,大人何不着力调查此案,以求还天下学子一公理?”

        林敬心中一跳,怔怔望向程澜:“将军可知,这所谓的舞弊案其实是……”

        “是太子的一条生财路,也是条险路”,程澜顿了顿,“大人可愿意?”

        程澜直视着林敬略带探究的眼神,丝毫没有退缩。

        “这件事弄不好身家性命都会赔上,将军凭什么觉得我会甘冒此险?”

        “就凭大人心中有颗赤胆忠心,否则您今日也不会在这了。”程澜气定神闲地给林敬添了杯新茶,“大人若信得过,我会帮大人布下此局,定能保大人周全。”

        猛然间,林敬瞳孔微缩,他终于明白今日之事并非偶遇,这位年轻将军也并非是来找自己解惑。

        半晌后,林敬凝眉问道:“将军是想借机扳倒太子?”

        程澜从容一笑:“大人高看我了,我一军旅之人,并无夺位之心,所做的一切只是站在一个臣子的角度,为大宣和百姓考虑,相信大人也是一样。”

        林敬定定看了程澜许久,倏尔笑道:“不管将军作何打算,就眼下之事而言你我的心思是一致的,为了将军所说的‘公理’二字,我定当全力配合。”

        “如此,多谢大人了。”

        刚送走林敬,程澜就收到一封密报。

        “果然儿女都是父母的债,沛国公这条命迟早断送在两个儿子手上。”程澜冷笑一声,合上手中纸条。

        不多时,一个年轻挺拔的武将走了进来。

        “项英,你立即带几名身手不错的将士赶往西郊,务必在腊月二十八日之前找到此人,安全地把他护送到沛国公府。”程澜将一纸画像递了过来。

        中郎将项英接过画像,立即领命而去。

        “将军,时辰差不多了,马车都备好了。”如玉进来回道。

        “那就走吧。”程澜换了身朱红墨纹紫金袍,赶在宫里晚宴开始前进了东华门。

        程澜走进昭阳殿时,一位凤袍玉冠的女子正端坐在正殿上方,雍容华贵,精致的眉目间尽显温婉和善。

        “臣参见皇后娘娘。”程澜恭敬叩首。

        金殿上的女子宠溺一笑:“快起来,本宫这里又没外人,快过来让姨母仔细瞧瞧。”

        程澜起身走近了些:“有些日子不见姨母了,姨母身子可大安了?”

        “本宫身子都好,倒是你,尽让人操心,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我哪有让人操心,是娘娘挂念我,总把我当成小孩子。”

        皇后笑得更加慈爱:“你常年在外,风餐露宿的,身边也没个贴心人,本宫不挂念你挂念谁?”

        说罢,又想了想:“先前民间那些传闻……”

        “娘娘”,程澜无奈笑道,“您不是都派太医来看过了吗?怎么还不放心。”

        “本宫也就是随口一提,你身子没事就好。”

        说话间,徽宁伴着小太监的通报声走了进来,“母后,晚宴快开始了,我同您一起去吧……”

        程澜回眸,正巧撞见徽宁略带惊讶的眼神,“澜哥哥?”

        程澜欠身回礼:“公主金安,几日不见……公主越□□亮了。”

        “嗯?你们几日前见过?”皇后疑惑道。

        “呃……”徽宁抱怨地看了程澜一眼,连忙解释:“澜哥哥记错了,我们上次见面还是在澜哥哥的接风宴上。”说着,又瞟了程澜两眼。

        “哦,对。”程澜弯了弯唇角,“是我记错了,是在接风宴上。”

        皇后在侍女的搀扶下起身,左右看了看两人,宠溺道:“你们就会跟我打马虎眼,好了,晚宴快开始了,你们陪我一同去吧。”

        “是。”二人应下。

        富丽堂皇的殿宇中,笙歌阵阵,酒香醉人,头发花白的宣帝端坐于席上,声音不怒自威:“今日是家宴,诸位不用拘束。”

        席下一边是以太子为首的皇子公主,一边是以靖国候为首的皇亲国戚,为了使宣帝开心,皆俯首称是。

        太子率先举杯起身:“父皇,眼下年关将至,各地五谷丰登,百姓和乐,实乃父皇福泽深厚,庇佑万民,儿臣敬父皇一杯。”

        宣帝心下正高兴,随即饮下一杯,“太子今年越发进益了。”

        几名国公见状,连忙附和:“太子仁德纯孝,实乃令人敬佩。”

        程澜坐在一旁,冷眼注视着阿谀奉承的众人。

        “说起仁德,臣倒是听说一些传闻。”沛国公瞥了眼程澜,冷笑道:“镇南王年轻气盛,前些日子流连花巷,可传出不少风流韵事呢,堂堂一国将军,如此行径实在有伤风化。”

        此言一出,众人脸上神情各异。

        太子一派深知自己主子与这位镇南王的微妙关系,皆是一副看好戏的态度,而素来敬仰程澜的人有的面露尴尬,有的则僵了脸色。

        “沛国公这话本宫倒听不太懂了。”徽宁率先打破了场面的尴尬,“我大宣一向民风开放,勾栏瓦舍、秦楼楚馆只要经营正当合法,就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听说国公爷早年流连江南,也常常是这些地方的座上宾呢。”

        “公主你……”沛国公顿时语塞,老脸布满了窘迫。

        “再说镇南王军功赫赫,一心为民,满门忠烈,世家三代守我大宣几十年太平,这样的人难道还配不上‘仁德’二字吗?”

        徽宁丝毫没有给对方喘息的机会,继续道:“今日本是家宴,在座的都是自家人,国公爷何必咄咄相逼,说这些有伤和气的话呢?”

        沛国公一时僵坐在那里,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实在没有想到,徽宁公主既遭拒婚,丢了那么大一个面子,竟还能帮着镇南王说话。

        程澜也是讶异,但心中更多的是感动,这个他从小疼爱的妹妹,果然是长大了,一番话说得振振有词,既帮自己挽回了面子,又堵了沛国公的嘴。

        “徽宁,沛国公毕竟是长辈,你也该懂些礼数。”一直沉静在旁的皇后浅笑开口,“还不亲自斟杯酒,给国公赔个不是。”

        一听皇后此言,沛国公连忙起身:“老臣不敢,是老臣酒后失言了,在此给公主和镇南王赔罪。”说着,一口饮下杯中残酒,以示歉意。

        皇后脸色依旧平和,一言不发地端正坐着;徽宁也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自顾吃着盘中糕点;程澜更是像无事人,和几位相熟的皇子谈得正欢。

        沛国公只觉面上尴尬,待见陛下的脸色渐渐舒缓,心中才长舒了口气。看来今晚真是喝多了,本想着借青楼之事让程澜难堪,自己却惹了一身腥。

        太子见沛国公行事这般莽撞,心中早就不悦,自然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

        “镇南王年少有为,如今又是护国将军,自然是我朝栋梁,本宫敬将军一杯。”太子满面和善,努力做出储君之范。

        程澜从容一笑,执杯起身:“太子殿下客气了,您忙于朝政实为不易,应当是臣来敬您。”

        太子双目微凝,意味深长道:“朝政虽繁杂,但父皇天威深远,又有众朝臣尽心辅佐,自然出不了什么大乱子,但若是有人恶意与朝廷作对,意图翻弄些是非出来,那可真是令本宫头疼啊。”

        程澜执酒的手微微一顿,继而笑道:“太子明察秋毫,何人敢与朝廷作对?怕就怕有人假借朝廷之名,行不轨之事以满私欲,那才是真正丢了朝廷的颜面。”

        闻言,太子狭长的双眸射出冷光,但转瞬即逝,脸上依旧是伪善的笑容:“镇南王所言极是,但君归君,臣归臣,有时做臣子的还是收敛些为好,若是激进过了头,那就是以下犯上了。”

        程澜闻言深深望了眼太子,嘴角泛起一抹冷笑:“臣,记下了。”

        在座众人皆能隐隐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但无人敢多说一句,只静静观察着宣帝脸色。

        许久,坐在上首的宣帝沉声道:“今日家宴,不谈朝政,太子就不要说这些严肃的话题了。”转而望向程澜,“小澜好不容易回趟京城,不如给朕讲讲边塞趣闻吧。”

        程澜和顺道:“陛下既然想听趣闻,臣自然乐意给陛下讲讲。”

        “话说一家有兄弟二人,皆奉父命入森林打猎,哥哥身怀绝技,经验丰富,很快就把一群野兽逼入绝境,眼看就要一举拿下,谁知弟弟这时突然出现,从背后重伤了大哥,自己将猎物收入囊中。回家后,父亲对弟弟大加赞赏,奖励了许多东西,哥哥却一直因重伤昏迷,醒来后,发现弟弟已经继承了父亲衣钵,成了村里最勇敢的猎户,哥哥愤懑不平,最后只好远走他乡,从此再无音讯。”

        话音刚落,徽宁忿忿道:“这个弟弟真是险恶,这不是明摆着抢了哥哥的功劳吗?”

        程澜温和地看向徽宁:“这不过是我从别处听来的故事,公主不必当真,想来世间就算真有这般阴险毒辣之人,也必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说完,程澜望向坐在对面的靖国候,似是不经意道:“慕侯爷,您说是不是?”

        慕峰静静坐在软垫上,看起来精神矍铄,明明比宣帝还要年长几岁,但在他身上竟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听见程澜将话锋转向自己,原本坚毅的面庞瞬间紧绷起来,望着程澜不发一言。

        他怎会不明白程澜话中的含义,当年南疆一役,本是老镇南王出兵作战,结果自己却抢了军功,被封为一等军侯,程澜身为镇南王独子,心中自然会有所不甘,但如今听他话中所指,怕是远没有那么简单。

        “陛下要听的是边境趣闻,镇南王说的这个故事有些不太合今天的氛围吧。”太子冷眉一挑。

        “殿下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程澜堪堪收回目光,淡然一笑,“既如此,我再重说一个吧……”

        程澜又随口讲了几个军旅中的小故事,徽宁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宴席的气氛这才没了方才的紧张感。

        几巡推杯换盏下来,程澜已有了些醉意,望着面前一张张堆着假笑的面孔,他只觉一阵悲戚。

        这偌大的朝堂,得势的竟都是些曲意逢迎的小人,而坐在上方的宣帝,却被自己最心爱的儿子蒙蔽双眼,这世间的真真假假,岂是都能用眼睛分辨得清的?

        忽然间,他很想见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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