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布局
虽说天气渐寒，可醉月楼的生意并没有因此被影响。
孟子陵依旧像往常一样来到醉月楼，献上从各地寻来的珍宝，只为搏微月姑娘欢心。
许是老天被他的这股痴劲感动，今晚他竟如愿以偿地成了那个幸运儿。
“孟公子，这边请。”微月含羞带笑，引着孟子陵进了后院琴室。
琴室面积虽不大，但也摆的下几张案几，每张案几用屏风隔开，留出私密的空间。
“孟公子，今日岁云妹妹新学了一首曲子，您陪微月一同听听可好？”
孟子陵早就被勾了魂，只望着微月痴痴道：“只要同姑娘一起，做什么都好。”
说话间，琴声渐起，婉转缠绵。孟子陵并非精通音律之人，对此也只当听个乐。
琴声渐低，几句闲言透过屏风传了过来。
“听说前阵子闹出人命的那位柳公子被判了流刑。”一人说道。
“这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若不是他背后仗着沛国公，这条命哪能保得住？”另一人解释道。
“这柳进和沛国公到底是什么关系？沛国公竟能为了他得罪御史大人，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那人神秘一笑，故意压低声音道：“你有所不知，那柳进是……沛国公的私生子。”
“还有这事？”对方讶异，“怪不得沛国公这些日子东奔西跑，四处散财，看来对这私生子真是疼爱。”
“不过那柳进也是不争气，先前连个举人都中不了，若不是靠他这位爹爹疏通关系，他怎能入京参加春闱考试？”
“你是说先前传闻的科举舞弊案其实是……这可是杀头的大罪，若是被发现了，一家子都得受牵连。”
“谁说不是呢，那孟小公爷年纪轻轻，怕是还不知道这些事呢……哎，你可别往外说。”
“放心，我哪会说出去……”
后面那二人再说些什么，孟子陵已经听不进去了，此刻他只觉胸中憋着一团闷火，无处发泄。
微月见他脸色不好，极为体贴地把他扶进了隔壁厢房。
孟子陵呆呆地坐在软榻上，耳边还回荡着那两人的谈话。
关于柳进是父亲私生子之说，他早就有所怀疑，但一直未曾证实，直到柳进入狱，父亲早出晚归，日夜焦虑，今日又听见这些话，心中更加笃定。
他对柳进是有些了解的，此人张扬跋扈、目中无人，而父亲为他做的这些，显然是毫无原则的偏爱。
孟子陵渐渐感到害怕，若是这样继续下去，他们沛国公府满门荣耀岂不是要毁于一旦？这般思前想后，不免出了一身冷汗。
“孟公子？”微月从袖中掏出手绢，轻柔地给孟子陵擦了擦额头，“您这是怎么了？”
一阵暖香扑鼻，孟子陵如梦初醒，“哦，没事……没事。”
微月递了杯热茶，柔柔地坐到孟子陵身边，吐气如兰：“公子可是为了方才雅室里的几句闲言心烦？”
孟子陵端着茶碗的手一顿：“你也听到了？”
微月温婉一笑：“只听得几句罢了，谁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公子何必为这些事烦心？”
“你有所不知，若他们说的事情都是真的，那不仅是我们家族的耻辱，更是祸害，我怎能不忧心？”
“既是祸害，那便除掉好了。”微月笑得柔情满怀，轻飘飘道，“沛国公只是一时糊涂，您身为孟家唯一的继承者，理应为父分忧。”
“可……万一父亲知道了……”
“您可是名正言顺的孟家长子，姐姐又是太子妃，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家族荣耀，就算孟国公追究起来，想来太子殿下也不会坐视不管的。”微月轻伏上孟子陵肩头，眼波流转，“这祸害留久了，可是会夜长梦多。”
孟子陵凝神思量片刻，渐渐握紧了手中杯盏。
醉月楼外，两个身影坐在馄饨摊上，其中一个笑得正欢。
穆平拍了拍对方，一脸不明所以：“你今晚拉我来这，就为了演这出戏？”
“是啊，我都能想象得出孟小公爷那张五彩斑斓的脸。”薛浩止住笑，舀了勺汤进了穆平碗里，“今晚你都没怎么吃东西，这顿算我补给你的。”说着，又从穆平碗里舀回一勺馄饨放进自己碗里。
穆平无奈地白了好友一眼，“有你这么个补法吗？”
薛浩嘿嘿一笑：“这个月俸银不是还没发吗？等回头发下了，我请你吃顿好的。”
“那倒不必了”，穆平用手肘碰了碰好友胳膊，有些急不可耐，“今晚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说的那些都是从哪听来的？”
薛浩凑近，压低声音道：“程将军告诉我的，今晚我来这就是受他所托。”
“可你之前不是一直不让我管这些事吗？怎么如今……”
“此一时彼一时嘛，先前是没有底，可现下不同了，御史大人态度强硬，程将军又有意掺合进来，这个人情我自然是要卖的。”
“所以你先前才会同意和我一起帮戚棠兄作证，原来也是想给御史大人留个好印象？”穆平恍然大悟。
“我这叫运筹帷幄。”薛浩将碗底的汤一饮而尽，“你愣着干嘛，再不吃馄饨就凉了。”
穆平舀了两口热汤，想了想又问道：“你说孟子陵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程将军这是打算做什么？”
薛浩轻叹一声：“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人想连根拔起，就看沛国公这棵大树给不给这个机会了。”
城外官道上，寒风肆虐，荒草丛生，十里之内不见飞鸟踪迹，更别提能见着半个人影了。
几名官差押送着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缓缓向前走着，耳边冷风呼啸，每个人都尽可能地把脖子往领口里缩，以求能取些温暖。
忽然，几个蒙面人从草丛中窜出，寒光剑气直逼中间手戴镣铐的男人，谁知那男人竟会些武功，见有杀气袭来，几个闪身竟灵巧地躲过了蒙面人的攻击。
官差们立即反应过来，拔出兵刃正面迎敌。不过几个回合，官差们全都落了下风，但蒙面人并无心取官差性命，而是集中力量围剿中间的男人。
那男人虽身怀武功，但到底戴着枷锁，很快就中了几剑，眼见一剑朝胸口袭来，只听男人大叫一声：“好汉饶命！我并非柳进啊！”
话音刚落，冷剑就刺穿了胸口。蒙面人见任务完成，互相交换下眼神，遁入树林中逃走了。
几个官差见刺客没抓着，人犯又死了，全都慌了神。
其中一个年纪稍长些的最先镇定下来，忽而想起人犯临死前的那句话，心中不由犯疑。走到尸体旁，仔细观察了半天，猛然伸手一揭，一张完整的□□竟从犯人脸上脱落。
“这……这人是……假的！”
消息传回京城时，闵元承那原本稀疏的胡须又抖了两下。
他自然是想极力压下这个案子，一来一旦发出通缉令，被人发现人犯被掉包，定会闹得满城风雨，自己不仅官位不保，沛国公那边更是不好交待；二来这劫杀人犯的贼人，他虽一时还想不通是什么人，但凭借他浸淫官场多年的直觉，这背后之人也不是他能惹的起，与其出力不讨好地盲目追查，最后弄出个得罪不起的真相，不如睁只眼闭只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正这样想着，林敬竟先一步得到消息，怒气冲冲地闯进了刑部衙门。
“闵大人，您这招偷梁换柱使得真是妙啊，先是让人换走人犯，后又派刺客来袭，来一招死无对证，本官真是佩服！”林敬气得脸色发青，一脚踢翻了地上的案几。
闵元承吓得拱手求饶：“林大人息怒，此事下官真的不知情啊！”
“人是从你刑部大牢押出去的，闵大人说不知情？难不成是有人故意混进刑部大牢，换下人犯，再故意嫁祸给你闵大人吗？”
“这……”闵元承急得一咬牙，“这一心想救人犯的是谁，大人心里都清楚，下官也只是听命办事，还请大人恕罪。再说那伙刺客，下官以头上这乌纱帽作保，此事下官真的毫不知情！”
闵元承几句话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救人的是沛国公，授命的是太子，他闵元承不过是听命办事的棋子，就算找他也没有用。
林敬不由怒极而笑：“好一个刑部尚书，太子果然没有选错人，我倒要看看，这是非黑白是否真能压得下去！”
刚走出刑部大门，林敬只觉两眼一黑，胸口憋着一团怒气，一时间也不知往哪里去，便独自一人晃晃悠悠地朝街道走去。
寒风卷着几枚雪粒飘下，落在额间脖颈，冰冷一片。
眼下太子一手遮天，若是决心与他正面冲突，就得有必胜的把握。可如今朝中大臣一半依附太子，一半明哲保身，又有谁愿意相助自己？目前这个情况，到底还要不要站出来……
心神纷乱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侧后方传来，“大人，小心！”林敬猛然被人拉着往旁边倒去，失控的马车顿时从身侧擦过。
林敬回过神，只见那位年轻将军一脸关切地问道：“大人没事吧？”
“程将军？”林敬理了理袖口，赶忙拱手道谢，“刚才多谢将军了。”
“大人没事就好”，程澜回了一礼，“方才见大人一直出神，可是遇上了什么事？”
林敬又重新紧了紧眉头，长叹一声：“此事说来话长。”
程澜谦恭道：“大人若不嫌弃，可否到府上一叙，我虽是个武人，但一直仰慕大人学识，心中有一事困扰许久，若是能得大人指点一二，定能受益良多。”
“将军过谦了”，林敬犹豫片刻，想到心中郁闷无处诉说，索性应了程澜相邀，“既如此，那就叨扰将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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