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烦请姑娘，为我保胎

已入深秋，这一方小院秋意甚浓，晚霞余晖灿灿铺在灰蓬蓬的房瓦上，院里一个青衣小厮垂着头将落叶扫到一处。

        小环出来迎了，替苏锦衣打了帘，客客气气地将她迎至屋内。苏锦衣起先有些怨她连累自己，平白还牵扯了曲清歌进去。但见她巴掌大的一张小脸，原本珠圆玉润的，如今倒只剩了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愁绪深锁地落在这样一张瘦削的小脸上，苏锦衣便委实不大忍心了，颔首道了声谢。

        屋里头支了炭盆，哔哔拨拨的烧炭声在暖融融的熏香气息里头小小地爆裂开来。文姑娘这样的身子骨，是应当早早生了炭火的。

        文姑娘披了件兔毛大氅，乌黑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身后，案上的香茶袅袅地泛着白汽。看书品茗，日子过得悠闲，怪道文姑娘倒是丰腴了些。

        苏锦衣笑了笑，在她对面坐下：“眼瞧着姑娘是大好了。”

        文姑娘忙推了茶盏到苏锦衣跟前：“多谢姑娘记挂着，快请用茶。”虽还是笑意盈盈，可那一张素净的面容上却似拢上一抹郁郁的烟纱，落在苏锦衣眼里瞧了个分明。

        苏锦衣也不喝茶，只笑道：“这茶的味道我已知道了，若再品，便不必了。还是老规矩，文姑娘找我来，可不只是为了喝茶罢？”

        文姑娘摇头浅笑：“瞧瞧，锦衣姑娘还是快人快语的。”她轻轻卷起广袖，将一截雪白纤细的手臂递到苏锦衣眼前：“今日请姑娘来，是请姑娘为我号脉的。”她话未尽，目光却已然涣散茫然，似乎是在出神。

        苏锦衣欣然应允，轻轻搭上她的腕，熟练地找准脉搏的位置。

        蓦地，她脸色大变，指尖不自觉的施了力，摸了又摸。再望向文姑娘的目光已是大不相同了。

        文姑娘接着苏锦衣投来的目光，微微苦涩，扯了唇笑了一下，徐徐将手臂从苏锦衣指下抽回来，收回广袖中：“姑娘怎么看？”

        苏锦衣的手无力地落在案上，指尖摩挲着粗糙的案几，不再盯着文姑娘，只是心里却一时未能平复。半晌，轻声道：“两个月身孕。”

        起先或许是因为文姑娘体弱，脉象虚，或许是因为孩子太小，脉象不显，她帮文姑娘诊脉时竟半分也没察觉。

        文姑娘微微颔首，再望向她，已是满目萧然：“姑娘，我没法子了。”

        苏锦衣心里微微一震：“你别再做傻事儿了。”

        分明屋里笼着炭盆，可文姑娘却觉得凉意浸透了身子，她颤抖一下，裹紧了自己的大氅：“连我自己起先也是没察觉的。只是那日病重，辗转在榻，恍然惊觉月信已有一月未至，心里便存了这样的念想。我信的过姑娘的医术，如今姑娘既然这样说了，必不会错了。”

        苏锦衣静静地凝视着面前这位纤弱女子，她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少女，怎么心里头竟藏着这许多霹雳惊天的事儿？

        她理所当然地道：“陈玉容薄情寡义，实不是可以托付之人。”说着，她便自然开始寻纸笔了：“我便替你开副滑胎药，再将养个把月，保你无虞。”

        “姑娘误会了。”

        苏锦衣愕然，一瞬不瞬地盯着文姑娘。

        文姑娘一张寻常面容，可那眸子里头决然的神色，竟同她要换面时别无二致：“劳烦姑娘，为我保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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