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依例当斩

身在凤阳，周汝一应会审便在凤阳县衙里头一并解决了。

        证据确凿，周汝当依例问斩。只是因着文氏并不知情，故而不必连坐，只查抄了周家上下。周汝区区郡守，府中竟查抄白银十万两。以权谋私的罪过因此坐实，实在是人赃并获。

        轻舟同沈灼提及此事，颇有几分不忿：“不过区区郡守，便已有十万之巨。若他日进京拜相，岂不是国库都不及他周府家底儿丰厚？”

        沈灼只笑，淡淡点一句：“你当真以为那些银子都落在他手里头了？”

        轻舟微微蹙眉，见自家爷不咸不淡地翻了两页杂书：“替别人办事儿，那银子自然也有好去处。”

        轻舟恍然，再不多言。

        沈灼皇室血脉，监斩一事落不到他头上，那是对上位者不敬，沈灼便将监斩一事交由文县令，自己乐得清闲。另一面，到底文墨险些要了锦衣的性命，坏了他的大事儿，又念及陈玉容，实在不好处置，唯有借着文县令监斩一事起个敲山震虎的作用。

        几月前，周汝尚居高位，一郡之长，拥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亲往凤阳迎娶自己昔年一见倾心的文姑娘。彼时他意气风发，高头大马，年少有为，文县令亦拱手俯身相迎。如今这位曾经的青年才俊已是阶下之囚，连他苦心为文姑娘寻来的那一斛南阳金珠，都成了如今治他罪的铁证。

        文家为了保全自身，忙着同他撇清关系，越发要显出一副刚正不阿的样子来，将周汝就地正法。

        东越历来有在弃市斩首的习惯，凤阳宁静了几十年，即便有罪，也是些小偷小摸的罪过，死刑委实是几十年来第一回，更何况要当街问斩的犯人是曾经的滁州郡守，这更是开天辟地有史以来的头一遭。

        百姓纷纷涌到菜市口，人声鼎沸，山呼海啸的将菜市口围了个水泄不通。似乎是全凤阳的百姓都来凑这个热闹了，远望过去，乌央央地一片，人头攒攒，若非有贼槽持戟咬牙死命拦着，只怕看热闹的百姓都要挤到周汝身边去了。

        沈灼对这等热闹没什么兴致，毕竟斩首血肉横飞的，不大干净。苏锦衣虽见惯了血，但却不习惯杀戮，这样的场面也是头一遭，亦心有不忍，不愿上前。

        俗话说的对，无心插柳柳成荫，越是急着往前挤得尚且挤不到前头，反倒将苏锦衣沈灼两个不大愿意凑热闹的生生挤到了最前头。

        人群拥挤推搡着，一不小心便将苏锦衣推了个趔趄，沈灼眼明手快，一把扶住苏锦衣的手臂，略迟疑一番，将她护在身前。

        “肃静！”文县令冷面一拍惊堂木，周遭七嘴八舌的杂乱人声戛然而止。

        文县令中气十足，再不是从前见到周汝，自认要矮上大半头的模样：“周汝，你可还有话要说？”

        周汝跪在街口，虽憔悴狼狈，却傲骨十足。他的目光游走在涌动的人群间，落在沈灼脸上，露出一个不明的笑意。

        他凝视着沈灼，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却足够沈灼将他的话收进耳中：“实在不是我不明是非，只是他人对我有知遇之恩，有恩当报，便是违心，也是违心了。”

        他语毕，合上眼睛，垂首静静地赴死。

        沈灼自知他所言，他昔日不过寒门出身，是太子将他捧到如今的位置。他是苦惯了的，恩情比天大，沾了别人对他的一点儿好，便恨不得掏心掏肺来还。

        也是个可怜人。

        刽子手的刀寒光瑟瑟，高举过头，映着秋日阳光，莹莹生凉，蓄力已满，已是箭在弦上，千钧一发。

        “等等！”一声直破云宵的尖叫。

        刽子手手中一顿，便见一个极清瘦的身影从人群中踉踉跄跄挤出来，飞奔着，跌跌撞撞地一头栽倒在周汝跟前。

        “你...”周汝对上一双蓄满了泪的眼睛，心里一紧，语气也加重了，“谁让你来的？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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