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不想长大
三人原路返回，一路上几乎都没有开口。时间已近午夜，三人决定都先各自回家，剩下的事回头再说。
杨淘回到家，书房的灯果然又亮着。她蹑手蹑脚想闪进自己房间，在黑暗的客厅里一不小心“哐”的一声脚趾碰到桌角。杨淘原地单脚跳了几下，迅速捂住自己的嘴，抑制住了想嗷嗷叫的冲动，深呼吸、催眠自己刚才磕到的脚趾不是自己的，然后抹着眼泪慢动作走向自己的房间。
直到关上房门，书房里都没传出什么动静。杨少弼早晨起得早，现在在书房里的肯定是常紫微，这个时间还没睡，十有八九又到了交稿的时间。
杨淘把自己的探险装备往地上一撇，整个人倒在床上。
“呜啊，果然只有床是我最好的小伙伴！”杨淘刚觉得眼皮发沉，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杨淘拿出手机一看，黑暗中屏幕上的几个字格外醒目：“过来拜见娘娘！（狗头表情）”
再优秀的特工，在无所不知的组织面前也是无所遁形。杨淘认命地起身来到书房，常紫微见她推门进来摘下眼镜。
“明天交稿？”杨淘决定先发制人来个主动岔开话题。
“现在已经是你说的‘明天’了。没错，‘明天’也就是今天交稿。”常紫薇举起手表。杨淘看看房间里的电子钟，清晰的显示着00：21，杨淘在心里大呼“这下完蛋了！”。
常紫薇几乎不会让杨淘感到紧张，那只是因为她和杨少弼并不喜欢居高临下的和孩子说话。父母的威严是一种需要不断强化的东西。它越稳固，父母和孩子的距离就越遥远。所以常紫薇没有成为“虎妈猫爸”里的虎妈，而是和她做自己的本职工作一样，尽可能扮演观察者的角色。观察着女儿的变化，在每次想要干预和扭转的时候都先退后一步，然后再尽可能的减少命令和要求的次数。结果并非每次都尽如人意，整体还算和她想的差别不大，所以才有了眼前凌晨回家胆儿还这么肥的宝贝女儿。
“你头发上带着树叶呢。”常紫薇指指杨淘左前额的方向，杨淘赶忙一通拍打，本来还算正常的发型瞬间变很有艺术家风格——狂放不羁并匪夷所思。
“我去……爬山了……就……我们学校后山……”杨淘显然想告诉常紫薇自己去哪了，但是又怕说出来会惹来更多麻烦，只好中途变调拐到了奇怪的方向。
“为什么晚上去？跟谁去的？爬到这个时间才回来？拍照了吗给我看看……”这些话已经跑到常紫薇的嘴边了，但是被她咽了下去。她又看了一下表，也不想在这个时间和女儿纠缠太久，停顿了一下问杨淘：“你还怨爸妈带你来这吗？”
杨淘做好了任何准备，唯独不包括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像一只七星瓢虫，不轻不重地落在一片叶子上。看到这只七星瓢虫的人不会立刻出手把它赶开，但也不知道该拿它怎么办，只好任其自由发展。
杨淘耸耸肩：“我已经跟当地人混熟了，他们告诉我很多事……”
“你的梦想还在吗？”叶子上的瓢虫晃动了下，但没有被吹走，可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杨淘寻思着常紫薇是真的生她气了还是赶稿压力太大了，回答道：“这不是我能控制的事。老有人劝人‘别放弃你的梦想’、‘没有梦想和咸鱼有什么分别’。可我来这之后接触到了不同的东西……我变了，梦想肯定也会变的。如果你问我还想不想上第学的高中，我永远都会回答是！但是南孟也没有那么讨厌，作为重新开始的小破地，这是个好地方。”说这些话的时候，杨淘想的是拿着应以昼塞的资料夹的范若晨、想的是在阳台上看见无人机表演，眼中晶莹涌动的方月岚，是邱宇又往嘴里塞了一块姜母鸭，是应以昼对她永远呵护的目光。嗯……没有夏贤，那就是个超厉害的机器人！想着这些，杨淘发现常紫薇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赶紧拿起常紫薇的杯子，去厨房给她倒了一杯水。
“孩子长大了。”常紫薇叹了口气，重新戴上眼镜。
杨淘拿着水杯放在她电脑旁边，见她没再追问什么就匆匆道了晚安，一溜烟蹿回房间。
回屋看到手机的呼吸灯在闪烁，杨淘按下手机，发现应以昼发来了信息：
“多亏你叫了夏贤
没有他我们可能又是印第安纳·琼斯的一晚
我会给他解释他想知道的事
晚安”
杨淘眼皮打架把手机放在枕边，睡着的时候脑子里只留下一个念头：印第安纳琼斯是谁？
共同进退留下的感人佳话随着执着的“跟踪狂”行为变得令人毛骨悚然。问题是受害者还不能较真，毕竟有言在先，答应了人家而没有履行诺言的正是“受害者”本人，才会引来接下来这几天热烈的“如影相随”。
“有胆你就去跟他说啊……”杨淘用小勺吃着外包装盒做成足球形状的冰激凌，“就说‘你是变态吗？以后不要再跟着我了！’”
“好像也不是这样的……”应以昼的冰激凌盒子是哈密瓜形状的，两人手里的都是球。
“你看，很多事情就是因为这样优柔寡断、犹豫不决，小事变大，最后大到解决不了，才酿成悲剧的。”
“所以我才说也不是你说的那种情况啊！”
“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啊？是男人就要勇敢对自己没兴趣的人sayno！”
“喂，杨淘我说你歪到哪去了啊！！”
“哈哈，你输了。你，认，真，了！”杨淘拿冰激凌小勺指着应以昼红起来的脸。然后错开正对着的应以昼，朝他身后大喊：“喂，这里还有一个，要不要吃？”
后面跟在不远处的人见状也没有躲藏，而是从容的走了几步上前，接过杨淘手里的塑料袋，向里望了望。
“为什么你们俩一个哈密瓜、一个足球，到我就变成茶壶了？”提着塑料袋的夏贤指着里面剩下的最后一个冰激凌问到。
“因为你哪壶不开提哪壶呗！”夏贤不明白杨淘在说什么，可应以昼明白，知道杨淘是在说夏贤整天跟在应以昼后头，老想着问应以昼不想说的话，所以发了张“茶壶卡”给他。
“猜猜我是输一？……咦？你们在吃冰激凌？咦？你们三个每人一个，没有我的？呜……竟然没有我的！！！伤心了……！”夏贤身后出现的手捂住了他的眼睛，还没说完“猜猜我是谁”就被塑料袋里的茶壶吸引住了注意力。夏贤抓住那只手放下，然后把茶壶递给了她。
“那你呢？”
“□□就气饱了，可以不用吃。”夏贤说话的时候没有一丝生气的口吻，听在应以昼耳朵里就如芒在背了。
老实交代归老实交代，他一直安慰自己，他能说的，他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实际上合适的时机根本不用找，什么“这几天都没有见到他”啊，什么“大家都在忙就没顾上”啊之类的借口全都失灵，毕竟座位中间就隔了一个人，还在下课之后就跟在他后面十米左右的地方，走到哪都跟着快连厕所都要一起去了，应以昼想如果自己哪天真当上了银河系大总统，被保镖暗地里保护，从早到晚有人跟在后面也不过就是这种感觉吧。
“你为什么生气啊？”邱宇吃着茶壶冰激凌，脸上洋溢着满足和幸福，要问她是不是真的在意夏贤为什么生气那答案可就不好说了。
“有人有时间啃哈密瓜，没时间遵守约定喽。”杨淘差点要为夏贤鼓掌了，看不出“人狠话不多”的夏贤吐槽起来也是如此的精准直接。
“明天！明天一定！”应以昼被逼得实在没办法了，只好“明日复明日”。
“在哪？”
“在……秘密基地。”
“我能去吗？”邱宇打岔。
“明天步行街的红心超市有周四特价，不但鸡蛋很便宜，而且还会有现烤的枫糖面包卖，现烤的哦！”杨淘十分不忍心看夏贤用这种支开宠物的做法支开邱宇，但是夏贤你好厉害！
“哇！一周才能吃一次决不能浪费这个机会！我要叫爷爷早点去排……”邱宇刚说出口就愣住了，爷爷去世后已经过了半年，邱宇还是改不了整天把爷爷挂在嘴边的习惯，尤其是跟夏贤在一起的时候。
“我爸说那里的卤菜也很不错，他最喜欢凉拌龙须菜还有蒜泥豇豆，买回家直接吃可棒了！”杨淘发现气氛突然凝滞，赶紧岔开话题。
“对啊，他们家的炸藕合和炸春卷也很不错，刚出锅的超级香！”邱宇也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轻巧的把刚才的话带过去了。
四人在放学的路上轻巧的聊着吃的话题，不一会就留下了一路笑声。与此同时，方月岚家则是另一种气氛。
方胤成坐在椅背高耸的老板椅上，背对着宽大的美式古董桌，方月岚咬着嘴唇，不安的掰着手指。
“爸爸不反对你交朋友，但是你要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要跟那些整天在下水道里钻来钻去的老鼠们混在一起。”
原本很担心惹爸爸生气的方月岚在这一句话之后就如坠冰窟，她没有等来父亲的生日祝福，也没有等来父亲的一点歉意，哪怕事后补救式的问候。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让人心怀恐惧的背影和冰冷的教训。
“下水道里的老鼠？爸爸是在说我的同学吗？”
“作为我方胤成的女儿，你和别人本质上就不一样，如果你不是生长在南孟……算了……”方胤成的声音里有一丝不甘和无奈。
“南孟不是一个配得上你的地方，但你也只能呆在这。不过不要忘了，你现在能接触到的任何一个人，如果无法成为你的资源，为你所用，就只配仰望你。对于你来说，他们和老鼠没什么分别。”
“那爸爸……”方月岚的声音充满伤心和失望，“我对你来说呢？我是你的资源吗？我能为你所用吗？还是说对你来说……我也只是老鼠？也许比其他老鼠高级一点？听话一点？”
方月岚从来不敢忤逆父亲，她心里清楚方家的一切都是父亲带来的，而且没有妈妈的方月岚只有爸爸可以依靠。
她不想冒险。
方胤成坐着的转椅缓缓转过来，方月岚吓得后退了两步。
“乖孩子，我的宝贝岚岚，你和老鼠的区别就是你更懂事。”
“如果我不呢……如果我不再做一个乖孩子呢？爸爸，你要把我怎么样？”方月岚被自己刚说出口的话吓坏了，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感到一阵头痛，她觉得自己的脑袋里住进了一只杨淘，在每次她想退缩、想跟爸爸服软的时候，杨淘就在里面上蹿下跳，在她的脑袋里大喊：“方月岚，这就是你？这是真正的你吗？在我面前你不是这样的啊！”她开始变得不想认输，不像再扮成芭比娃娃装模作样，不想再装作自己不在意爸爸是不是真的爱自己。
“你长大了？不如我先把你屋里那个机器人从楼上扔下去，你可以慢慢感受。”方月岚知道这是方胤成说出来的话是对他来说最无所谓的话，他根本不在意她的机器人。只要他想，cube可以为方胤成造出成百上千台那样的仿生机器人。他只是知道方月岚在乎，他知道谁是和方月岚在一起时间最长的家伙，哪怕是个机器人，她也害怕会失去那么这里就是她的弱点，因为方胤成知道，她害怕一个人。
“爸爸，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
“乖孩子，我的宝贝岚岚，记住爸爸跟你说的话。”
“爸爸，我记住了。”
拔掉爪牙的幼狮还是狮子吗？当然不是了，它连老鼠都不如。
方月岚绝望地退出了书房。
紧接着她飞跑回房间，按下了梳妆台上的按钮，墙壁移开，睡着一般的执事机器人从墙壁间浮现出来。
“大白！”方月岚猛的扑进了机器人的怀里，把脸埋在里面差点窒息。
“小姐，发生什么事了？”机器人语气轻柔，肘关节的动作不够灵活，但足以轻抚方月岚的头发。
“有人威胁说要毁掉你……我吓坏了！”
“小姐，你看过那部主角也叫大白的动画片吗？”
“动画片？”
“机器人和人不同，如果把它的程序和记忆体重新植入新的身体，就能和以前一样。”
“大白……”
“小姐？”
“你已经不一样了！从我生日那晚开始，你就和以前不一样了！我不知道是谁对你施了什么魔法，你以前不会回答我的问题也不会安慰我，更不会像个人一样跟我聊天。现在的你不同了，我无法想象没有你的生活，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
“小姐……”
“再说一遍我要求你做到的事。”
“不要让别人发现我变了，哪怕是老爷。”
“特别是他！”
“是，小姐，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秘密。”
方月岚抱紧了大白，害怕的不停颤抖。
https://www.dldwx.cc/xs/28441109/12841519.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dldwx.cc。都来读手机版阅读网址：m.dldw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