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谈何原谅

蔺如初进永安轩也就约一炷香的时间，然而已经充分地从孙氏身上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不要脸”和“无中生有”，还有侯夫人纾尊降贵地给她上了一堂“闲得蛋疼”和“指手画脚”的课。

        虽说短时间内接收到了这么多“知识”着实有点头疼，应付起来比让她闻一整天的毒还要累。好在她从小就比别人的接受能力强，累是累了点，但也让她迅速进入了备战状态，学到了不少“技能”。

        就在蔺如初停顿了这么一会儿，刚想吸一口气补充说明，却被别人抢了先——侯夫人跟出生以来没听过“不”字一样，这时瞪大了一双眼睛像见鬼了似的看了蔺如初一眼，夸张地笑了一声，不由嘲讽道：

        “我说什么来着，蔺夫人，你这是热脸贴上冷屁股啊。”

        蔺如初闻言默默地合上了嘴，敢情她刚刚一个字，就把修养极高的侯夫人给说得破了功，竟然翻了个白眼，还口出秽语？

        她有些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都怪对方实力太强，而她又是一向遇强则强的，这不能怪自己啊。

        孙氏那僵硬的脸也终于有了裂痕，勉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想必是初儿看不上这陈年旧物，也是，都十六年了，样式也旧了，是我考虑不周。”

        话虽这么说，然而孙氏心中却在想：蔺如初这个小贱蹄子，竟然敢拒绝自己？看来日后是不想在相府活下去了！

        原本她笃定了蔺如初这十几年都在乡下，想必没见过什么好东西，乍一看到金光闪闪的首饰，又听到自己说是出嫁那日穿戴的，一定是又惊又喜，对自己感激涕零。

        而且自己又将蔺城搬出来，她就算不敢收也不得不收——否则就是承认她对蔺城还有自己心怀不满，日后她若是露出了什么马脚被抓住，都可以推到这上面去，还怕收拾不了她吗？

        若是她顺水推舟地收下了，那必定会引得其他姐妹嫉恨，日后在相府的日子也绝不会太舒坦。

        可谁知她竟然只瞥了一眼，脸色都没变就不容置喙地拒绝，孙氏脸上差点就挂不住，好在侯夫人再一次捞了她一把。

        侯夫人活了快四十年，这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在她跟前如此无礼地驳长辈的面子，冷笑一声回到位置上，端坐着喝了一口茶，然后才慢条斯理地说：

        “整套的金玉首饰还看不上，贵府嫡小姐眼的界可真广阔啊。”

        嘴上这么说，心里也没闲着：也就是这种乡下出来的敢如此张狂，毕竟不知者无畏嘛，哼，逞一时之能，日后自然会有苦头吃！

        孙氏虽然对蔺如初的不按牌理出牌感到愤怒不已，然而也尚未完全丧失理智，听到侯夫人的话很快冷静下来，继续装她的慈爱：

        “也怪我一时想岔，或许我珍视的东西，在别人看来一文不值呢。”

        蔺如初看着眼前臭味相投的两人一唱一和的，都快搭起一出“相府二小姐不知好歹”的好戏来了，精彩得她自己都差点信以为真，就差给他们鼓掌喝彩了。

        听到这实在是忍不住，便笑了出来，这一笑本不要紧，然而这厅堂里气氛实在是诡异——侯夫人一副高高在上，孙氏卖惨买得正起劲儿，沈听雪眼观鼻鼻观口，这三人倒是难得的和谐。

        可她这么笑了出来，打破了这份平衡，于是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放在了她的身上——先是一怔，而后侯夫人脸色闪过一丝不悦，孙氏那歹毒的目光也不再遮掩。

        由于氛围有火药味儿了，蔺如初只好清了清嗓子脸了笑容，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看起来十分乖顺，嘴角仍旧残留着笑意：

        “二位都不给我说下文的余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着急着给我安罪名呢？”

        此话一出，原本一边倒的氛围立即立即变得势均力敌起来，尤其是侯夫人，她铁青着脸，“啪”的一声就将手中的茶杯磕在桌上，半杯的茶水溢出了大半，也没顾不上茶水洒在手上了。

        孙氏见情势不对——若这时将战火转移到侯夫人身上，那传出去岂不是说她联合侯夫人一同欺负刚回府的嫡女么？

        于是抢在侯夫人跟前开了口问蔺如初：

        “你不是不愿意么？”

        蔺如初闻言眼底的笑意褪尽，不缓不急地说：

        “我是不愿收下。”

        说着顺手就拿起托盘上一只金玉耳坠，像是感兴趣地端详起来，然而心中却不为所动，垂眸说：

        “此乃夫人出嫁首饰，又是珍视之物，我怎能夺其所好？”

        孙氏一愣，没想到这个傻子心思竟如此缜密，这番说辞亏她能想得出来！

        然而自己既然出手了，便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于是便重新堆起笑容：

        “只是一套首饰而已，只要初儿能原谅......”

        蔺如初将手中的金玉耳坠不轻不重地扔回托盘——眼底的嫌弃一闪而过，出声打断孙氏：

        “夫人既然说是刁奴欺上瞒下，那夫人便是被蒙在鼓里，既然夫人也是受害者之一，谈何原谅？”

        说完还不忘补充一句：

        “莫非夫人还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

        孙氏干笑了一声，“初儿真会说笑。”没想到这小贱人竟敢套她的话？

        蔺如初才不管孙氏此时脸色有多难看，她都跟没看见一样，依旧笑盈盈地对孙氏说：

        “既是如此，还请夫人将这套金玉首饰收回，可别折煞如初了！”

        话已至此，孙氏再找不到理由将这套首饰塞给蔺如初，只好咬牙作罢，随即瞥了一眼其他首饰，咬着后槽牙说：

        “其他这些都是铺子送来的，你若不喜也不要紧，挑几件意思意思就行。”

        大概因为请了安国侯夫人来，为了面子与名声，孙氏让人呈上来的这些不仅料子上乘，款式新颖，就连价值也是不菲——她想着一方面能镇住场面，一方面自己都那么说了，谅蔺如初也不敢真收。

        孙氏准备的东西，除了几套衣裳和那套加起来有十几件的金玉首饰，还有许多金银宝石，玉玩瓷器，紫檀木盒等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

        然而这些在蔺如初眼里，其实都是一个样儿的——值钱！

        倒不是她掉钱眼里了，只是这些年来孙氏擅自扣下她应得的份额，总得拿回来吧？大概有多少她不大了解，她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多出来的就当作是红利，少了就当做善事呗。

        于是蔺如初没有心理负担地摆了摆手：

        “夫人哪里的话，这些不仅是夫人的心意，还事关相府的脸面，我就算不喜也得顾及相府名声收下不是？”

        孙氏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蔺如初故作苦恼地说：

        “夫人刚刚提醒我了，我这些年在乡下确实有些不像样，这才在侯夫人跟前献丑。今后再也不能凑活着过了，否则外人还以为咱们相府，还有夫人您待如初不好呢！”

        蔺如初看着孙氏捏着帕子的指节都发白了，微微扬起嘴角：是你自己说要送给我，如今要是反悔，那这个脸就丢大了！

        孙氏顿时怒火攻心，喉咙尝到了腥甜的味道——她这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啊！可总不能当着自己请来的“神”跟前下不了台，还要默默将涌上来的火气压下去，故作镇定地说：

        “你懂母亲的用心良苦便好，时候不早了，你还没去拜见过祖母吧？”

        蔺如初：“尚未。”这是斗不过自己，打算找个更厉害的来帮忙吗？

        孙氏暗暗深呼吸了好几次才让自己冷静下来，对蔺如初说：

        “那快些去吧，晚点儿我让刘嬷嬷给你院里送几个趁手的下人，有什么事尽管使唤她们去干，她们若是敢好吃懒做，尽管来着母亲，母亲替你作主。”

        蔺如初看她一脸惨白的模样，有些不忍心地感叹，真的是死要面子！

        “如此，便谢过夫人了。”

        说完冲她行了礼，又向侯夫人福了福身，然后才离开。

        待蔺如初走后，侯夫人也从位置上起了身，拍了拍没有沾到半点儿灰尘的裙子，若有所指地说：

        “蔺夫人，我看你家这个二丫头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还是上点心吧。”

        孙氏做梦都没想到，她原以为必胜无疑的这一仗竟然输得如此难看——不仅白送了蔺如初多少银子，还被侯夫人看了笑话，若是侯夫人在外头说漏了嘴，那她以后还如何在京城立足？

        可事到如今，她就算咬碎了一口银牙也只能往肚子里吞，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应道：

        “侯夫人指点的是，今日劳烦侯夫人了！”

        随即便目送侯夫人抬头挺胸地离开，好一会儿，她那掐红了的手心才微微松开，歹毒的目光瞬间看向了还在厅堂里的沈听雪。


　　https://www.dldwx.cc/xs/87070798/65718932.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dldwx.cc。都来读手机版阅读网址：m.dldwx.cc